《心灵捕手》影评：改写生命的老师

《心灵捕手》影评：改写生命的老师
文|杜玮

　　如果说年初的《流浪地球》带来了“中国科幻电影元年”的惊喜，那么《老师·好》则代表着我们对于国产教育电影的希望。

　　什么是教育电影？一部优秀的教育电影，对于我们的教育和生活有什么启发？为回答这些问题，云舒写特别邀请资深媒体人杜玮老师推出“杜老师教育影评”系列，一起在光影与文字的交织中，感悟教育、体味人生。


作者简介


　　杜玮，中文师范专业，媒体人，有二十余年从业经验，担任过记者、编辑、影视节目制片人，在教育、影视评论方面有独到见解。



　　“你可能熟悉米开朗基罗，但你不知道西斯廷教堂的气味，你从未站在那儿观赏过美丽的天花板……”  ——电影《心灵捕手》

　　美国心理学家斯考特.派克（ScottPeck）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根据童年时的经历，形成了一张心灵地图，并靠着这张地图活在这个世界上。

　　除非，我们遇到了某些人。

　　电影《心灵捕手》上映于1997年，影片由格斯·范·桑特执导，罗宾·威廉姆斯，马特·达蒙等主演。影片讲述了天才问题男孩威尔在一位社区心理教师桑恩的帮助下自我救赎的成长故事。


　　麻省理工学院的数学课堂外，教授贴出了一道难题，整个学院没有学生可以解答，但却被一位清洁工威尔解出了。

　　威尔是个孤儿，童年在虐待中度过，他无比聪明却从没机会念书，他读书过目不忘，他是个数学天才。这样的天才却整日游荡在街区，喝酒斗殴打架滋事，屡次被送进少年观护所。麻省理工学院的数学教授蓝勃发现了他，要他定期研究数学并且接受心理辅导。数学难题难不倒威尔，但对于心理辅导，威尔却特别抗拒，直到遇到社区大学的桑恩教授，威尔的生命开始发生改变。


威尔的武器

　　威尔在21岁之前，一直都活在自己童年经历绘制的“心灵地图”中，打架斗殴、酗酒偷盗、袭警拒捕，威尔和几个好哥们整日混街区，他们嘲笑哈佛的“笨蛋”，时常去玩“三分钟摆平一个笨蛋”的游戏。与此相反的是，威尔博览群书、过目不忘，他能轻易解决数学教授用数年才解开的难题，却甘心当一个落魄的清洁工。


　　童年糟糕的经历导致威尔为自己筑起了一个坚固的“防御体系”，在这个体系中，除了那些“坏”的行为，还有威尔的聪明天赋，威尔熟练地使用自己的天赋，甚至不断地升级这种武器，每一次亮出“武器”都能大获全胜，让威尔获得极大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又继续滋养威尔的防御体系，让这道墙变得更坚固，让“墙”的存在变得更正确。这套极其坚固的“防御工事”就是威尔的全部世界。


　　受过伤害的孩子很难走出自己的世界，防御是他唯一的生存之道，他躲在那个“坏”里，不敢“好”、不敢“优秀”、不敢渴求阳光。他受尽虐待，在无数次被否定、被拒绝、被敌视中，却将“无价值感”内化到自己的心里，成为了一个虚假的自己。威尔把自己丢了，那些天赋则成为威尔的武器，威尔隐藏它，也使用它，他仿佛只有“对抗”才能体会到自己还“活着”。


桑恩的武器

　　罗宾.威廉姆斯的教师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前有《死亡诗社》，后有这部《心灵捕手》。心理教师桑恩在影片中一出现就说了一个词“信任”。

　　信任，是的，一份好的关系首先应该有相互信任的基础，夫妻要互相信任，父母要信任孩子，老师要信任学生，一位足够好的心理医生首先就需要获得病人的信任。


　　但信任没有被桑恩当做武器，第一次面对威尔，桑恩选择的是：放下武器。

　　天才威尔何其聪明，见第一位心理医生，威尔先读了他的著作，然后一身铠甲、怀揣暗器地来了，这个爱贴标签的心理医生一个回合都没有抵挡，威尔一招将其“毙命”。


　　接下还有四位顶尖的心理医生，同样一一败下阵来，威尔仿佛一个战士，躲在自己那个强大的“防御工事”里一夫当关，所向披靡，天才威尔极其享受，忘乎所以。


　　攻城易攻心难，攻克一个人的心理，哪怕汇集世界上最顶尖的心理医生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桑恩不是顶尖的，甚至已经不是心理医生，他只是一位社区大学的心理学教师。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对话颇耐人寻味，威尔一个问题也不回答，防御体系处于一级备战状态，几轮对话下来，不分胜负。威尔被桑恩房间里的一幅画吸引，他又开始使用他的才华作为武器，果然攻击十分奏效，桑恩被激怒了。

　　还记得桑恩说过的那个词吗？信任。

　　问题孩子如同俄罗斯套娃，我们看到的行为只是最外层最大的那个娃娃壳，一层一层揭开，最里面那个人形的核那么小那么模糊也那么脆弱。

　　问题孩子的行为好比一个连环谜语，每一个谜底都是下一个谜面。

　　“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

　　威尔的冒犯和攻击是防御，防御的背后有孤独，孤独的背后也许是恐惧，恐惧的背后有虚弱，虚弱里面也许还藏着自恋的破灭…..人心之复杂如同密室逃脱。

　　面对一个时刻准备防御和抵抗的孩子，允许你攻击我就是我能给你最大的信任。威尔冒犯了桑恩，看似掌控一切，但桑恩看到的却是，威尔从未主动做出过选择。桑恩则选择如约继续，桑恩手无寸铁，不带武器，威尔走向湖边的长椅时，防御的高墙松动了些许。


心灵的武器

　　前一阵热映的一部科幻动作片《阿丽塔：战斗天使》，故事的主角阿丽塔是一位被科学家救回的机械人，她异常强大，战斗力惊人，影片中的一个片段令我印象深刻：阿丽塔将自己的心脏掏出，交给心爱的男友。


　　只有最强大的一方，才敢将心交出，没有什么比一颗心更强大的武器了。


　　湖边的对话是我最喜欢的一段，桑恩缓缓地描述出一个威尔不曾经历过的世界，那份感受真实而美好，威尔的“防御工事”突兀地被包容其中，冰冷坚硬孤独，人心这座城池，也唯有以心灵为武器才可能攻破。

　　唤醒威尔禁锢的心灵，是唯一的出路。这条路曾经被斯考特·派克叫做“少有人走的路”，一个人若是能够觉知到自己内心的真正需求，那最初绘制的“心灵地图”就会发生变化，命运将不再是简单的轮回，生命也将重新“活”过来，自发生长，不可思议。


双向疗愈

　　影片一共展示了八次咨询，和治疗生理上的疾病不同，一个足够好的心理治疗从来都是双向的，这一点，教育也是同样的。

　　桑恩也被威尔逼出了内心隐秘的脆弱，痛失所爱让桑恩沉溺其中，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心理学教师，停止了咨询事业，甘心做一个社区老师，威尔攻击和冒犯的也是桑恩为自己筑起的“防御工事”。

　　一个特别好的接纳者，一定有一个稳固的自我，当关系开始建立后，这个稳固的接纳者一定会清晰地树立规则和界限，规则和界限不会带来伤害，反而会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信任的过程也是较量的过程，罗宾·威廉姆斯是真爱吹口哨，这一次他和威尔“谁先开口”的游戏中，他又吹起了口哨。

　　“伪装”这件外衣，他人是脱不掉的，只有自己可以。

　　意识总是在为潜意识做伪装。

　　不在乎钱的可能对追求钱财有羞耻感；不在乎考试的孩子也许想掩饰自己渴望优异却又能力不足；好的疗愈可以看到事物的反面，可以帮助对方剥开表象接近真相。

　　教育的过程和心理治疗非常相似，在孩子们呈现给教师的表象行为里，到底蕴藏着那些事实真相？跟孩子一起发现这个真相的过程，就是对一个孩子最好的教育，同样这个过程也是对教育者最好的滋养。

　　酗酒、斗殴、偷盗、拒捕….一切行为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受伤孩子的自我攻击，帮助他看到真相，桑恩十连发的“这不是你的错”，仿佛一个仪式，让威尔告别了过去那个“咒诅模式”，第一次完成了一个完整的悲伤过程，为童年悲伤、为自己悲伤，而悲伤和脆弱在过去的岁月里，是不被他人和威尔自己所允许的。

　　“这不是你的错”，也是桑恩老师对自己说的：痛失所爱，这不是你的错。


改变生命之路

　　无论对威尔还是桑恩来说，这都仅仅是开始，心灵救赎成长之路何其漫漫，这绝不是一条容易的路。但这是一条可以自己选择的路，是自由之路，是觉知和存在之路，这世间最幸运的是，假如我们也愿意走这条“少有人走的路”，希望自己可以遇到一位桑恩这样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