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之子》观后感影评
新海诚的作品经常被奉为“治愈系”佳品,不单受到大量少男少女喜爱,也获得众多成年人青睐。何谓治愈系总是个见仁见智的概念,有人看重情感呵护的疗伤抚慰,有人看重精神激励的成长陪伴。这两种观念其实代表了传统与现代的审美差异,也是在文化层面上传统与现代的根本裂隙。新海诚作品之所以深受追捧,其深层原因来于现代社会愈演愈烈的精神创伤。我在此前的博文中就提到过新海诚与宫崎骏的区别,这与其是个人画风与价值的区别,不如说是古典与现代裂隙的艺术差异。
与宫崎骏相比,新海诚作品表面上并没有那么浓重的“神话”味道,反而痴迷于现实环境的细节刻画,但这并不意味着新海诚比宫崎骏更“现实”。新海诚近乎病态的细节刻画,恰恰像一个围挡,阻隔住人物与现实融合。这是现代人的生活写照——无比细致的纠缠于现实细节中,沉浸于吃穿玩乐的无穷消费中,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现实”,但似乎距离现实又是如此遥远,遥远到无暇去观察这遥远本身。如果说所谓现实是关于进入这个大千世界的纵深程度,是对世界复杂性的深刻体验程度。那么,宫崎骏的“神话”一定比新海诚的“现实”更加“现实”。这里并没有否定新海诚的意思,也不可能否定新海诚作品的艺术魅力。换个角度说,新海诚作品反而是现代人精神世界的折射,表现了现代人拒绝外部世界,拒绝更深刻领略世界的精神表征。当我面对这个世界,是一往无前披荆斩棘,怀揣着惊喜与好奇探索这个世界的复杂奥秘。还是说用呆板的目光看着这个呆板的世界,用无聊的情绪来定义这世界的无聊。显然二者精神诉求完全不同。前者不会在意在闯荡中受了多少伤,更在意缺乏前进的方向。而后者对执著前行既无勇气也无兴趣,更在意由谁能为他舔舐伤口。前者更需要一个父亲的指引,而后者更需要母亲的怀抱。从心理层面来说,是父亲打开那扇世界之门,引领我们勇敢闯入,而母亲更眷顾于不愿分离的情感襁褓。其实,所谓治愈系,本来就是一个现代审美概念,是丢失父亲之后的精神失乐园的艺术影射。如果世界具有诱惑力,孩子总会进入,反之如果世界只剩下恐惧,孩子当然就拒绝。那么,这个世界怎么了?
一,世界为什么变得这么无聊与恐惧?
探讨这个问题,首先要意识到世界与个人的关系。世界到底是围绕个体的自我拓展,还是隔离个体的客观存在?这个显然很哲学化的命题决定了世界对个体的意义,也是古典与现代的精神分野。当世界为我所在,我自然对世界会产生无穷的探索乐趣,即便困难重重也乐此不疲。反过来,如果世界完全不以我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完全是一个冷冰冰的客观存在,那我对之除了恐惧别无所求。也许这个哲学化命题对某些人来说本身就意味着无聊——世界当然是客观存在,怎么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这么想象就是幼稚至极荒唐至极。然而果真如此吗?这么说不是用白日梦似的童话幻想来取代现实,而是从严格的理性角度来说,当我们随时随地都在与外界互动的时候,我们怎么会对外界不产生影响呢?这里只有影响大与小的区别,量变质变的区别,而不存在有或无这么截然对立的区别。这个道理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也并不是幻想,就像蝴蝶效应本身其实就是科学存在。但为什么大量的现代人并不这么理解体验呢?说来说去,所谓世界其实是我们在世界观中形成的那个世界,是我们的世界观决定了我们眼中世界的存在。咬文嚼字说,是我们的世界观认为这个世界是无聊与恐惧的,而不存在所谓世界本身。那么,什么决定了我们的世界观,如此无聊恐惧的世界观?
1.科技在带来现代社会福利的同时,也大大僵化了我们的世界认知。科学曾经是人类最富激情最浪漫的事业,而现在完全走到了浪漫的反面。对普通大众来说,我们固然还可以为每一次的科学发现每一次的科技成就而欢欣鼓舞,但其本身的高门槛其实已经把大众远远挡在门外。相比于真正科学家在从事科学事业中所体验到的强烈情感体验,普通大众的欢欣鼓舞是苍白无力的,只剩下鹦鹉学舌般的科技词汇模仿。而科技词汇是高度理性客观的,人们在傻乎乎拼命无意识效仿这些高度理性客观的科技词汇的时候,对我们所描述的对象几乎一无所知。你会对你完全不了解的对象产生情感吗?唯一能产生的也只有无知的恐惧。科技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几乎完全统治了话语权,使得人们都被迫用自己完全不懂的语言去说话去描述去认知。这本身何等荒谬。随着是恶性循环,越不懂则越恐惧,越恐惧则越自欺的伪装,唯恐别人说自己不懂,唯恐让自己意识到自己不懂。回到前面那个哲学命题吧。世界与个体到底是融合的还是分离的?这其实取决于个体对世界的体验程度,体验越深则融合程度越高,反之则分离感越强。当我们想要获得认知的语言都不是我们擅长的,如何融合?所以,世界离我们越来越远。
2.信息社会让知识变得非常廉价,而知识的本质却深刻关系到到解读这个世界的意义,所以这个世界的意义也就变得越来越廉价。可悲的是世界为我们所存在,因此世界意义的廉价必然造成我们自身的廉价。这如绕口令般的语言逻辑让一切都变得无聊了,因为所有廉价的都是无聊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世界对于人的价值在于,世界揭示了人的存在。从这个意义上,人与世界本来就是二位一体不可分割的。不存在没有人的世界,也不存在无世界的人。这就像对世界的定义决定了对人的定义,反之亦然。谈到存在就自然谈到存在价值,人最宝贵的是存在感,是感受自己像个人一样存在的前提。有趣的是,这个存在感又是需要被定义的,带有强烈的主观意愿。说白了,你认为自己存在感强就强,认为自己毫无存在感就一无是处。但我们靠什么来定义呢,总得需要一个定义工具。定义存在简单说有两个维度,一个是知识认知维度,一个是情感体验维度。前者关乎我是否重要的问题,后者关乎我是否被需要的问题。可悲的是,后者关乎情感体验是否被需要的问题上,已经出现大大的阻碍了。联系一下我前文提到科技对人认识世界僵化的问题,世界距离我们越来越远。从情感维度上,我们与世界的距离,其实就是我们与外界的距离,这是由心理空间而非物理空间决定的。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与世界的距离,就是我们与他人的距离,我们与世界越远,就是我们与他人越远。而我们与他人越远,我们被需要的重要性就越弱,我们因此而产生的存在感也就越弱。剩下的,就只有认知体验了。很不幸,在认知层面我们随时随地被超载的信息垃圾包围着,严重阻碍了客观认知。超载的信息无休无止,不断强化快速变化的体验,让人们似乎永远处于缺乏知识武装的裸奔中无地自容,而这样强烈的羞耻感又反向形成盲目自大的心理防御,人们就在这羞耻的自卑与盲目的自大中被分裂了。描述一个典型画像吧,有多少人眼睛不错神的翻看着手机,唯恐落下点什么,但与此同时却对他人的建议嗤之以鼻。哈哈,矛盾至极。还想获得良好的存在感吗?还想获得对世界的兴趣吗?也只能剩下无聊与恐惧了。而这本质上是源于人被分裂后无法自我面对导致的深层我们厌弃。
3.消费社会借助消费鼓噪人们的欲望,借助欲望来掩盖分裂自卑的精神世界。但精神的萎缩会凸显存在感的意义空虚,人的投射作用又把这自我存在的意义空虚投射到世界中,于是这个世界就变得更加无聊了。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强烈的鼓噪欲望,这本身就是很有意思的一个问题。欲望对于人类是个极其矛盾的存在,也使得人类对于欲望的态度总处于矛盾之中。欲望首先是人存在的本能力量,是存在的前提。但欲望又对人类存在不可避免的起到破坏作用,这方面的力量同样异常强大。所以人类不得不反复与欲望进行角逐斗争,试图把欲望规范在可控范围内。欲望的本能色彩决定它完全是非理性的,而可控则意味着理性的强力介入,是对欲望本身的规训。从这个层面上,人类其实一直都在压制欲望。纵观整个人类历史,人类始终都没找到最好的欲望规训方式,于是禁欲与纵欲主题贯穿了人类整个历史。规训本能力量,从方法上说就是让欲望经由升华达到一个理性可控的情感行为范畴,但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非常难。同时,这样的升华途径又是变动不一的,每每受到不同时代各方面的影响,从来没有普遍价值。(想想人类不同时代不同群体的道德观念与审美精神就明白了)。
但回顾历史也不是完全没有脉络可寻。欲望由于其强烈的本能色彩,自然与升华后的人类精神产生鲜明对比。换句话说,人类对欲望的规训历史,就是人类对精神缔造的历史,从这个角度来说,现代人面对欲望与精神的二律背反,有意无意的选择了欲望。这个看起来不是太讲理的结论也许冒犯了很多人,还是容作者解释一下。所谓欲望与精神的二律背反说明二者本来就是共生的,虽然表面看起来水火不容。这是因为欲望是不可能被完全消除的,即便以精神形式被表达出来,任然或多或少表露一些欲望痕迹。另外,人类欲望本身是复杂的,集体欲望与个体欲望就会存在诸多矛盾,而个体自身的欲望也不可能一致。举个例子说,过于严苛的集体对于个体的压制,与其说是集体在精神层面上的建设,不如说是集体欲望对个体欲望的胜利。反过来,个体欲望完全取代集体欲望也是不可想象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历史始终都无法根本上解决欲望问题。
那么,如果说现代社会传达出更为鼓噪的欲望声音,就意味着现代社会与传统社会有本质区别,更容易鼓励欲望。而这就是现代民主思想。现代民主思想当然有它非常好的一面,也代表着人类更真切自我表达的愿望。但理性的看,人类社会至今并没有缔造出完美的制度价值,民主思想并不代表着完美。它的最大隐患在于潜在的集体与个体冲突分裂因子。正如人类许多二律背反中的一个,个体与集体的二律背反也从来没有被解决。此前的传统社会中,更多是以集体价值取代个体价值,这个问题并不是特别凸显。而现代社会则发生了质的变化,尤其西方近现代文化中对个体主义的强调,使得个体与集体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冲突。这里矛盾在于,对于人类社会而言,集体形态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消亡的,所以当个体价值在不断凸显过程中,与集体的矛盾就会越来越突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消费社会是这种个体与集体冲突必然的产物。这是什么意思?当个体价值被不断推崇,既有的集体形式自然遭到破坏,就像孩子不在自然听从父母师长,校园也不可能再是集体价值的宣导所。所以,表面上集体形式变得模糊了。但这同时带来一系列问题。首先,缺乏了集体对个体的宣导,精神价值就无法被很好的传承与引导,个体必然面临一个怎么产生精神价值的问题。从个体思想上大可以说“我的世界我做主”,但操作起来其实远远不容易。因为这样的精神建设需要学习,而即便个体有学习意愿,但出于对集体精神逆反,从哪里学向谁学本身都成了问题。其次,集体对于个体,意味着精神的统一性,而个体是分化的。所以,当个体只能以分化的方式呈现精神价值的时候,彼此精神价值冲撞在所难免。再有,抛开集体性规约,个体未必都可以理性的实践欲望的精神升华,反过来其实是更容易纵欲,也越加凸显欲望的破坏作用。所以,现代社会的纵欲观,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结果。这就好像是润滑剂,掩盖了集体与个体之间的传统矛盾,这显然是掩耳盗铃。有趣的是,当个体被极大凸显的时候,个体则更难结合成为集体力量,反倒是在天然具有集体属性的对象面前,变得更加软弱。就像一个人在家庭与学校层面似乎获得更多自由,但在公司之类的社会结构面对,反而变得更加弱小。一方面传统社会中有形的威权社会色彩大大减弱了,另一方面现代社会中无形的规制社会色彩却大大加强了。所有这些都极大挫伤了个体的存在感与自尊心,借由消费社会的欲望鼓噪,让自己逃避在缺乏存在感的精神夹缝中。而这样的世界,必然是无聊与恐惧的。
二,这个外部世界的心理表征。
所谓心理表征是指基于精神分析心理学的内在认知逻辑产生的认知意义。通俗的说,外部世界在这样的心理表征下成为父亲的象征对象。按照精神分析认知体系,个体与外部世界并不是截然分开的,客观上外部世界的物理形态都可以从个体深层心理感受的拓展角度来理解,这种深层心理感受由于具有意识认知与潜意识感受双重价值,所以具有了象征的含义。(要明白这一点,需要对精神分析描述的意识与潜意识进行理解,这方面专业知识讲述在作者博文的其他篇章中)。象征是潜意识理解与表达的重要甚至是唯一手段,毕竟表达的核心手段要依赖语言,而潜意识表达超越了语言直接的描述能力,只有借助象征才能通达潜意识。从象征意义上,个体成长过程是连续的,并没有个体与家庭、家庭与外部世界的明确区分。这才导致个体早期成长经历变得至关重要。因为在潜意识层面,个体早期与家庭内部的互动关系会被无意识带入与外部世界的互动关系中,从而产生深远的影响。以精神分析视角来看,某个人在外部世界与朋友同事等的人际关系,很容易被还原到亲子关系中。而亲子关系中父亲母亲角色,又被无意识代入外部世界人际关系。这既是精神分析的认知逻辑,也是精神分析得以发挥分析作用的理论基础(当然这里是对精神分析最简化的描述,实际要比这种描述复杂的多)。
诚然,这样的认知逻辑并不会被所有人所接受,这也是为什么精神分析成名日久,但争议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可话说回来,既然是理论就绝不可能完美,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完备的理论,哪怕是在自然科学领域。就像坚固如牛顿力学这样的堡垒,照样要受到相对论的冲击。这是题外话,还是回到外部世界的象征本身。那么父亲的象征对象是如何形成的?这要从个体成长来说起。个体在早期的婴儿状态,由于意识功能及其薄弱,更要依赖潜意识。而这时期的婴儿一般能接触的重要外部客体往往是父母(这里要说明的是,精神分析的父母并不必然指生物意义上的父母,而更多是心理意义上的,就像一个家庭中妈妈可能更像父亲而爸爸更像母亲也是可能的,虽然这种情况是少数)。
而父母在婴儿成长过程中,发挥的作用有很大区别。(这里限于篇幅,我只能简略说明一下,更多相关专业知识还是见作者其他博文。)由于生物本能特性,母亲与婴儿最早期的联结程度要远远大于父亲,是出生婴儿生存的核心保障,而从本能属性上,母性中也更多满足这样一种与婴儿强烈联结本能力量。这意味着,母亲在婴儿早期并不简单给予婴儿喂养的基本需要,更重要的是在婴儿安全感形成中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这种最早期安全感建设是以母婴之间亲密无间的强联结生发的。(安全感建设并非一蹴而就,现在描述的是最早期安全感建设,而此后建设会与之有很大区别。当然,最早期的安全感建设是至关重要的。)这种联结并不能单纯取决于母亲所谓责任感这类的主观意愿,而很大程度会以更加具有力量感的本能形态体现出来。通俗的说,母婴之间的亲密关系哪怕在生理上都会增加母亲的生物快感。这里就蕴含了某种潜在危险——母亲由于满足于这种母婴关系而可能阻碍婴儿的成长。
这里就要提到成长的含义。婴儿成长并不是必然的生物过程,似乎只要吃好睡好就能很好的完成成长,人毕竟不是动物。婴儿成长中核心是自我意识的培养拓展,而所有生物意义上的成长都是为了配合这一核心而存在的。自我意识的培养拓展本质上是个学习过程,期间任何环节都是学习中的一部分,咿呀学语蹒跚学步与母亲父亲的情感互动等等,概莫能外。既然是学习过程就要遵循学习规律,比如说拓展对于学习的意义。这种拓展对于婴儿来说,从肢体运动能力的拓展到物理空间拓展到思维活动的拓展都遵循一致性原则,而整个方向是向外发展的。这就意味着,如果母亲过于眷恋母婴的亲密关系,势必会阻碍婴儿的向外发展。这方面的问题往往是靠父亲来解决。形象的说,母亲对婴儿的呵护保障了婴儿的安全感与稳定的情感体验表达,父亲则带领婴儿更多去完成独立培养与外界探索。或许有人会觉得这种说法有失偏颇。首先,在探索外界的引领作用上,母亲并非可有可无。其次,这也导不出上文那个结论——父亲是外部世界的象征对象。这又如何理解呢?
问题要回到对于外部世界的含义理解上,这要从人类文明史说起。外部世界当然是指人类的外部世界,其实是人类与自然长期互动的结果,所以外部世界其实就是人类文明体现。而人类文明并不是匀速均衡发展的,而是呈现出明显的阶段性特征。从性别对人类文明影响的角度来说,在人类漫长的文明史中,女性影响与男性影响也呈现出阶段性特点。限于篇幅我们无法去详细追溯人类文明发展过程。简言之,男性对人类文明的主导作用要晚于女性的影响时期,并且一直延续到现在。按照这个认识角度去看外部世界,我们所熟悉的法则规律秩序,我们所依赖的理性客观认知,都带有浓烈的男性色彩。否则,我们大可以认为,维系世界的核心纽带是情感而非秩序,而面对外界更多是情感体验而非理性客观认知,显然这些特征更具有女性色彩。为什么父亲对于孩子的外界拓展更具有引领意义,那是性别特质使然。更重要的是,外部世界就是以男性思维构建的,从象征意味上就是父亲的意象呈现。
三,父亲世界的崩塌与母亲世界的崛起。
看过前文,对这样的名词应该不会再感到惊奇了。我在《天气之子》影评一中已经描述了父亲世界的崩塌,在那篇文章中,我分析了现代人对外部世界的感受——无聊与恐惧。这其实就是父亲世界崩塌的表现。这里我需要再补充一下。关于父亲世界,我们提炼了几个关键词——法则秩序理性客观。这里面理性又是关键中的关键。法则与秩序是父亲世界对外部世界的本质想象,是这个世界得以存在的基础。而理性客观是达成法则与秩序的工具。但所有这一切目前都受到强烈的质疑。联系影评一文章,科学发展是促成这一世界图景的必然结果,而集体主义是维护这一世界图景的核心人类形态,但到了现在二者都成了问题。科学的男性色彩是与古老宗教的女性色彩遥遥相对的。我不是蹩脚的性别主义者,并不会滑稽到强调男人更适合搞科学。这里的核心区别在于情感色彩上,相比于科学,宗教饱含浓烈的情感色彩。而从精神分析关于心灵的描述上,科学更多意识色彩,而宗教更多潜意识色彩。有意思的是,科学早期是与宗教密不可分的,科学本来就脱胎于宗教。想想牛顿私下对占星术的痴迷,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不过科学毕竟不同于宗教,所以最终与宗教背道而驰,这也直接导致现代人彻底抛弃了传统宗教(不过宗教又以另外的形式复活了,下文再说)。这代价到现在凸显出来——人类的科学越来越缺少感情色彩,而缺少了感情色彩的科学更像一个冷冰冰的工具,科学沦为科技,人类在科技的支配下也大大弱化与这科技构建的外部世界之间的情感联系。科技的权威依然还是那么凌驾一切高高在上,但也只是徒增民众的恐惧而已。在这个世界上,当然还有对人类饱含深情的科学家或企业家,但更多的只是通过科技来达成欲望的野心家,而对于大众来说,科技成了魔咒——深度依赖唯恐失去,显然这绝不是一个科技驾驭者的姿态。
如果说科技拉开了我们与这个世界的情感距离,而集体主义的消解则加剧了我们对这个世界感受中的动荡不安与缺乏归属。集体主义是相对于个人主义而言的,是人类文明历史中重要的组织形态。理想的说,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本来是应该并存的,就像人的社会属性与自然属性是兼具的,而人的自私与无私也是互补的。然而发展到现代社会,这种理想令人担心,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更容易被分裂对待,彼此不容,动不动就把二者道德化标签化。集体主义对应了人类的社会属性,个人主义对应了人类的自然属性,把社会属性与自然属性分别道德化与标签化,不是很可笑吗?两者之间本来就是是相辅相成并承担互补性的。任何一方过于强势的压制地位,都是对人性的损害。过于压制自然属性,会剥削个性表达损害人的丰富性。而过于压制社会属性,则造成个体归属感缺失直接影响了安全感建设。当然,二者之间确实有本质的区别,所以更需要彼此融合的平衡思维,而非彼此对立的斗争思维。不幸的是,良好愿景如同巨大的功课,始终横亘在人类面前难以逾越,而眼下从种种发生的现实状况来看,并不乐观。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的分裂直接破坏了个体对外部世界的美好体验,伴随着不安感加剧与归属感缺乏,与外部世界的距离被越拉越远。父亲世界开始坍塌了。
伴随着父亲世界坍塌,是母亲世界的崛起。这里是方便表达的形象说法。如果说父亲世界代表着在理性支配下的法则秩序与客观认知,而母亲世界则代表着在非理性支配下的情感体验与主观表达。如果说父亲世界还有现实环境可以参考,母亲世界对人类要陌生的多了。人类文明中典型的母亲世界,要追溯到极其遥远的远古时代。那个时候是古老宗教统治的时代,而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也未产生。人类与自然还如襁褓中的婴儿与母亲的关系,彼此融合混沌一体,图腾崇拜就是这种状态的集中体现。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世界与现代社会并存,所谓母亲世界的崛起也并不意味着其对父亲世界的全面取代,更像遥远幽灵的复苏。客观的说,母亲世界的这些特征在人类历史中从来没有真正断绝过,往往伴随在父亲世界削弱之时。
当然,所谓母亲世界只是一个说法,核心还是在于在非理性支配下的情感体验与主观表达,从而削弱法则秩序与客观认知。至于具体的现象呈现则虽不同时代而不同表现。在当下人类社会中,信息时代与消费社会主宰了母亲世界的表达方式。关于这方面已经在影评一中进行阐述,这里不再赘言,只补充一点。宗教是母亲世界的中世界观与情感体验的重要载体,只是这里的宗教相比于传统父亲世界中的宗教,要古老的多,迷信的色彩更加浓烈。以这样的视野开观察现实,迷信这个远古幽灵重新登上了历史舞台。滑稽的是,科技首当其冲被赋予迷信色彩。科技变成了绝对真理,被无条件执行。随便举个例子,众多的人对基因研究完全是迷信的态度,仿佛基因研究是万能的,基因筛查被赋予生命制造的魔力,完全不考虑这其实是个简单的概率问题,考虑到概率与综合因素,基因筛查与人格排查并没有本质区别,然而对迷信的人来说,基因与人格显然完全没有可比性,迷信都是不可理喻的,稍微具备些科学精神的人很容易分辨出来,可悲的是迷信恰恰是因为科学精神的缺失。在中古时代不谈科学精神是正常的,而在科技全面统治社会的当代,科学精神其实也被异化了。相比于对于科技的迷信,更古老的迷信方式更容易甄别,星象占星算命占卜等等等等,可谓蔚为大观。可笑我们居然还强调我们是信息社会。
父亲世界的崩塌与母亲世界的崛起本来就是一体两面,此消彼长,其核心还是父亲世界的崩塌。外部世界随着父亲世界崩塌,也就无法被赋予理想的想象,变得愈加陌生愈加拒斥。想想影片中对外部世界是如何定义的——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失控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