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杀手》影评观后感:仿生人会梦见独角兽吗?
最近的雨绵绵不断,这些阴雨连绵的夜晚多么适合重温Blade Runner, 在里面度过两个小时的cyberpunk雨夜,每次看完总觉得心上湿淋淋的。
电影有两股线并行,一条是Replicants的生活和被追捕后的行动,另一条是Deckard的追杀。情节梳理起来也并不复杂,自从NEXUS 6(一种复制人型号)在世外殖民地发动血型叛变之后,Replicants在地球上就属于违法物,而deckard的任务就是追杀他们。电影特别交代,人类对这种追杀的用词不是execution,而是retirement。
为了向专门生产复制人的Tyrell公司证明retirement不会误伤真正的人类,从而使追杀变得合情合理,deckard专门为Tyrell的侄女Rachael做了甄别实验,意外地发现Rachael是一个被植入记忆的复制人。Deckard在追杀完四个复制人之后,带着Rachael私奔逃离。那四个复制人之所以回到地球,是为了寻找延长自己生命(四年)的方法,他们找到了自己的“造物主”Tyrell,但无济于事,最后仍然不得不面对无可回避的死亡。
电影的重点并不在科幻上。那些庞大的压抑感十足的暗黑色建筑、破败如巨大垃圾堆的楼宇、拥挤凌乱的东南亚集市、迷幻昏暗又无处不在的探照灯,像在描绘一个失败的未来。那一场场绝望粘稠的雨,那些辩不清黑夜还是白天的雾气弥漫的日子,都是对科技的反叛与不屑。
相反,电影和原著都弱化了科技的背景,更倾向于讨论Replicants和人类;原著重点描绘了人类精神的逐渐异化以至于人类与仿生人的界限到底是什么变成一个难题,而我认为电影更多地站在了仿生人的角度,比较仿生人与人类又究竟相差了什么。
<Rachael>
电影里的几个Replicants,都具有无可比拟的吸引力。而最让人惊艳的,一定是Rachael。Rachael的出场是我几年前初次看这部电影时唯一记住的场景,背景是黄黑的色调,太阳被斜伸出的高楼遮挡了所剩无几的光,处处是凌厉的几何形,肃穆的柱子,冰冷的反光的地面。一只猫头鹰飞过,人造的,她说。
她宁静,典雅,因为是复制人所以那么完美,因为是不自知的复制人所以那么任性又灵动。 在empathy test中,她甚至开玩笑说:“Is this testing whether I'm a replicant or a lesbian, Mr. Deckard?”大约作者自己也借她的口表达对人类与replicant的区别在于是否能通过移情测试的质疑。
她做了一百多道empathy test,慢慢地,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自我怀疑。我的情感真的与大多数人类相同吗?为什么这些问题好像并不能激起我心中的波澜?可是我有完整的记忆,那些也是假的吗?我,真的是人造人吗?
她禁不住去找Deckard,在证实了自己的记忆是被移植之后,被迫面对自己是一个人造人的命运。她开始怀疑一切,她明明弹起Deckard的钢琴,却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弹钢琴,我只是有一段学习钢琴的记忆,我不知道那是我还是Tyrell的侄女。如果前二十年的所有经历,都只不过是一段被移植的记忆,那么现存的这个自我,还有意义吗?现在涌现的感情,还真实吗?我该怎样相信“自己”?
而Deckard说,你弹得很美。然后他试图去吻Rachael,她逃避了,并非不爱而是因为不再敢依赖自己的记忆,不再相信自己。他有些粗暴地吻了她,让她重复“Kiss me.”“I want you.”“Put your hands on me.”,Rachael就像一个刚刚接触到爱的孩子,这是她第一次探寻对自我的认可,第一次真正习得爱的能力。人类也未尝不是这样,爱总是有着不安的基调,在初次伸手想要摘那颗名为爱的果实的时候,怎么会没有一点恐惧没有一点对自我的怀疑呢?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deckard引导你建立一份专属于爱的自信,而那段坎坷的经历必然是长于电影里这寥寥几个镜头的。
另外,提及镜头,与Rachael有关的所有画面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光影美。她的脸总是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暗黄色的光下,精致的鼻梁温柔地切割着光线,唇色永远水润诱人。Deckard吻她,光被窗格切成细细的条纹,只有她和他的脸还亮着,其余一切都隐在了黑夜里,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被注视的理由。
本电影最著名的一个场景,就是结尾Roy临终时的片段。“All those moments will be lost in time, like tears in rain.” 他说完这句话,静静地低下了头,胸前的鸽子飞上了天空,被晦暗的天色渐渐吞没。
我想起他对Tyrell说的,“Nothing the god of biomechanics would‘t let you in heaven for.”他其实并不在意上不上天堂,他只有这一世的短短四年,他用尽全力去爱,去感受那些终将消失在时间洪流中的奇迹。他深深地吻他的复制人爱人Pris的时候,有谁能说他的感情与人类相比毫无价值呢?尽管他获得人的感情不过短短几年,但这几年里生长出来的爱和责任感,不应该被残暴地抹去,不应该被人类用理所当然的优越感随意践踏。用限制生命的长度来压制Replicants自我意识的萌发,这是人类种下的悲剧,人类是那么多痛苦的始作俑者。
电影有意展现Roy等人的“人性”,与人类本身反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个巨大的讽刺。Roy在爱人Pris被杀之后,与Deckard对决,然而他心中有着强烈的公平感正义感,他故意钉穿自己的手掌来与Deckard公平对战,在最后可以放任Deckard坠楼的时候却把他从死亡的边界拉了回来。他不是想要复仇,不是想要杀人,他好像就想让Deckard明白,Replicants可以比Human更Human。他的死亡仿佛在无声地逼问,Deckard,你追杀的那些,究竟是所谓的没有移情能力的复制人,还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呢?
他终究迎来了死亡,这是宁静的逝去,但他无疑向deckard也向所有观众的心脏开了沉重的一枪。
Deckard有一个梦境,里面有一只白色的独角兽,在森林里自由地奔跑。最后他的门前,放了一只纸叠的独角兽。个人认为,Deckard也是复制人这是没有争议的。电影中的Deckard与原著有很大差异,之后会写一篇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 的读后感,在里面再慢慢谈这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