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确实更应该喜欢它的另外一个名字——《爱我,你敢吗》(《love me if you dare》),若说青春涌动着狂妄与野蛮,那么这也该是必然的结果,当然还有一个令常人毛骨悚然的理由——与自己相同的我们总是排斥。由此可证,《两小无猜》更深入我心。
年少的时候不是没憧憬过青梅竹马式的恋爱,而宿命给我的偏偏是恋父情结,于是我与奋发青春的热爱失之交臂,细水长流般的洁润温顺似乎才适合我,这足以说明当我看到这样激烈而亢奋的极端爱情时眼睛发热的原因了。
“我要你这充满诱惑力的魔女,我要鞭打你,让你为我创造坠入深谷般的痛苦高潮,它胜过一切,胜过麻醉剂、可卡因、高纯度可卡因、大麻烟卷、印度大麻、LSD、迷幻药;胜过性交、口交、放荡聚会、滥交;胜过花生上的奶油;胜过卢卡斯、2001年末;胜过玛利亚林的扭腰走路、斯切母菲特;胜过拉拉.克洛福特;胜过吉米.亨德里克斯,阿姆斯特朗;胜过圣诞老人的巡视;胜过比尔、格特;达赖—喇嘛的灵魂附体;胜过帕玫拉`安德森嘴唇上的胶原;胜过琳德莫里森的滥用药物;胜过自由;胜过生命。”
不但没有对这一如猜火车般磕药过后的激情独白产生厌恶,常被另一半评定为爱情里的极端份子的我,反而对此一见倾心,甚至想要他给我短暂的美到极致的绝灭。贪欲致使我无所不需。好吧,听妈妈的话——“在我们心中,在电影中,在梦境中,在独自的癫狂和兴奋中,不管手段如何,完美幸福毕竟存在。”
胜过自由;胜过生命。敢不敢?那该是十六、七岁的事情吧……跟随我,必然先将性命丢弃,你先去,我随后来,亲爱的,你没有理由不相信我——七岁时我已让你见到我的私处,我对于你毫无保留,可你的生命这样容易延续,好吧,让我来抱着你,让你感觉到安全,让我们拥吻在水泥中,窒息,制造奇迹,让平凡的后人感受我们这对圣人创造出的完美幸福。这是魔女给出的答案。
我们早已过了如此虚妄的年纪。假如你不迷信并且实际,我仍回来在你身边,我们结婚了并且没有外遇,我们的孩子成家出国了,或者根本没出生过,已白首的我们的八音盒装载着的不再是粉蓝色的激情动荡,而是平凡人的幸福,是几粒糖豆,假如你老了不能吃糖,那就装几颗花生仁,不要涂奶油……
我说,给你一粒橘色的。你一粒橘色的,我一粒橘色的。你喜欢蓝色的么?
因为只有一个蓝色的了,给你吧,因为……你很可爱。
你站起来深深地吻了我,我们早已没有了牙齿,我们的舌头再也无法品尝出对方的味道,可是你仍然说:“我爱你。”你说的不是男女之爱,因为我是一个性冷淡,一辈子都是,可是你知道这就是爱。
我们分别坐在树荫下的两个躺椅上,树叶间隙有暖阳明晃晃,我们或许就这样安然睡去了,不必抬头看上面的树有多高,因为我们知道,它们高到用一个十分钟的长镜头都拍不完。
整部影片的叙事,严密的如同呈堂证供,贯穿全剧的马戏团彩罐,几乎就没有离开过画面,镜头一次次旋转扫过,散发晕眩的迷幻药;语言,恣肆放纵如占士邦玩BMW Z8,缭乱之余还炫一个轻巧的收稍;演员,金童玉女。诸如此类, 观众已经够本,可以像收到了厚厚红包的领导一样涎笑闭嘴了;对于以影评为生的写作者来说大量的哲学寓意埋在对白中等待搜刮:荒谬、蔑视、烦忙、枷锁、本真……
主题不断闪烁,可以看作从头爱到底, 以华丽描绘的荒凉内心,以理性堆砌的疯狂情感,融合成了“幻”被“真”吞噬的水泥大陷阱。
它终结于一枚蓝色糖果,一如蓝色的玫瑰,昭示梦想成真的信念,也可以看作与爱无关。
这两个道德规则的破坏者,一对暴君.,朱利安与苏菲的精神可称得上费厄泼赖,他们蹂躏着周围,也残忍的牺牲掉自己皮囊的情欲渴望,从而执着寻求精神上的狂欢。如果说《芳芳》后面站的还是阿佛洛狄忒,那《两小无猜》后面站的就是古典愤青普罗米修斯了。什么又是上帝、宙斯、天界老大的圣火?
影片中有一段用作解说的舞台情节,关于伊甸园。可我却想到的是孟、荀之言。
人之初,善恶浑同,无翳无明,而成长的过程,也是将人置于钢模之下切压成型的过程。但人又像具有记忆功能的金属,体内潜伏着亚当被摘除肋骨的痛楚,以及努力要恢复原始状态的澎湃动力。而这股动力,驱使着满世界无厘头的忙,善者寻恶,恶者寻善,专制的独夫要讲忠良节孝,贤惠的主妇却涌进电影院看杀人越货男娼女盗。这原始的、沛然于天地间的精神上的生理需求,细究下来,比弗洛伊德式的情欲更为强大。宗教、科学、人文思想乃至政体上进行的改革,与其说受理性思辨的指引,毋宁说受惠于苏菲在大雨中挥舞彩罐喊出“敢不敢”那一刹的肾上腺快感。
如果这个导演还不过二十五岁,那么他运用魔法手段以不断旋转的马戏团彩车把观众转到荧幕里面去直接拷问的形式我便可以理解了。
末了,我仍忆起了李白的诗,我不得不说的是,《爱我,你敢吗》远不如《长干行》中那种炽热而专一的感情来得朴实与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