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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游的光辉眷恋 ——评电影《爱情神话》

发表于2024-03-26 09:38 热度: 作者: 观后感
溯游的光辉眷恋

——评电影《爱情神话》



摘要



像溯游而上的水源,直击身心的永远是河道潜底的暗流。《爱情神话》即从上海的文化基调出发,以导演独特的女性视角和跨文化视角,展现了“后儒学时代”下以老白及身边一众好友为首的爱情、友情以及亲情故事。本篇文章将从视听与电影元素、人物、主题以及电影中所蕴含的艺术门类特色,分别去解读、展现《爱情神话》所带来的现象与思考。



01

视听与电影元素



1.镜头运动与构图



在李小姐与老白的故事线中,她初次来到老白家,与其一夜温存过后选择回避,匆匆从楼梯间逃走;第二次到访,则是从老白与她的二人聚餐变成了“圆桌会谈”。影片在交代这两段情节时,李小姐的行进总是以窥探视角拍摄。不管是老白偶然看到李小姐离开的背影,还是老乌视角的俯视,李小姐皆是被置于画面一侧,辅之以前景,李小姐离开的背影更显局促与仓皇,这是李小姐与老白发生关系而又冷静下来后内心混乱且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段感情的印证。





第二次来到老白家,老乌仍在窗口看到了李小姐前来的身影,此时家中有格洛瑞亚到访的老白焦急地赶去开门。李小姐被前景的窗楹拦截,而后老白迎接时,则也是被镜头置于绿植一旁的画面角落。这次赴约,仍然是李小姐衡量、试探这段感情的一次机会,她与老白的感情,依然处在“地下”状态与不可确定之中。



不封闭构图,隐晦表达是言下之意的推拉与悬而未决。




在老白带着戏剧原著来到李小姐家时,李小姐邀请老白进门,但她的母亲却一直在唠叨生活琐碎。此时李小姐的母亲在一门之隔的厨房内踱步,被固定地困在门框之中,成规已久的教条主义逐渐明晰。同时,两辈人的相处模式以及一直被讨论的“子女与家人共同生活”的话题,也逐渐带观众进入共情状态。



2.台词



在《爱情神话》中,台词的精妙常在于日常交谈下的暗流涌动。



老白来到李小姐家后,坐在李小姐与女儿玛雅身边静静为李小姐画像。彼时李小姐正给女儿玛雅听写单词——冷静,静一静,距离,保持距离,后悔,后悔做某事等。词汇是李小姐对于同老白度过那一夜晚后的感受。基于她曾经破碎的婚姻,她此刻充分意识到同老白的关系纠缠也许不该发生,或者她开始本能地惧怕这段感情,惧怕一段自己上心的新感情。镜头中李小姐的身体横亘在玛雅与老白中间,左边是与前夫的女儿,右边是一段摆在面前的新恋情,该如何抉择,是李小姐正在面临的议题。



后来,在李小姐工作现场,两人聊起往昔的故事。李小姐道:“下坡路呀,总是走得顺利的。”而老白则用“那我改天约你去爬山好吗?”幽默化解略带严肃和惆怅的话题,也示意自己愿意带领并陪同李小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逐渐走上上坡路。



老白作为一个自由艺术家,他见过人生百态,也陪伴自己的挚友老乌度过了漫长的年岁。在老乌同众人讲完与索菲亚罗兰的故事后,他的生命也伴随着这段美丽的邂逅走向尽头。老白说:“他把第一次给了她,她给了他整个罗马。”正如同日常与写诗为伴的老白而言,这样罗曼蒂克的话语是他的表达风格,而更多的则是,他打心底里懂得她之于老乌的重要程度。少年时对于罗马的浪漫想象,是由这位热烈的少女带他撕开屏障,真正地走向这片异域疆土。她对老乌而言,是一生都深觉美丽的邂逅,她也是他心中的那个罗马城。



除了具体的点睛语句之外,电影中仍有众多精彩情节伴随平白的台词一起发生。




受邀来到老白家吃饭的李小姐,阴差阳错与格洛瑞亚坐在了同一张餐桌上。老白张罗饭菜时,两个女人在餐厅遇到了回家的亚历山大。格洛瑞亚主动介绍亚历山大的房客身份,李小姐为了不落下风,同时也为了扳回主权,问起其居住的房间。这是专属于女人间的无声战争,是一场关于“谁是主,谁是客”的角逐与较量。



3.道具麦高芬



麦高芬作为电影中至关重要的存在,其将存在影片中的事物符号化,助力情节的推动与人物关系的发展。在《爱情神话》中,有着极其典型的道具麦高芬。



李小姐通片存在的JimmyChoo,它既代表着其与老白的借与还,也作为信号,隐晦表达了她与老白关系的每一次变化。




李小姐将JimmyChoo落在老白家后,她表示下次来拿,而借鞋给予的反馈实则是两人仍会继续相处;亚历山大走后,老白提出想让李小姐母女来到家中居住,李小姐无法承担这过于现实而盛大的情分,扯谎这双鞋是假货,她想要与老白两不相欠;而在老白在李小姐和格洛瑞亚之间抉择时,他与小皮匠交谈过后,回到家中一边看JimmyChoo的官网,一边看去伊斯坦布尔的机票,JimmyChoo此刻成为了李小姐的代名物。



02

人物

与其说电影人物总是经过不断地塑造从而达到增色剧情的目的,那么《爱情神话》的角色,则是经过导演反复推敲后,塑造成了一个又一个具有自身性格与追求的圆形人物。《爱情神话》中,每一个男人和女人都经历了去标签化的过程。



1.女人




热情、开放,具有上海新派市井气息的格洛瑞亚,她的出现伴随着戏剧化的事件发生——老公在伊斯坦布尔被绑票,但这之后,她自己的生活却变得空前舒展。绑架事件于她而言更像是一个契机,如同最终拧动了插在门锁中的钥匙,将她心底的自由和洒脱释放出来。在老白家遇到李小姐时,“宣誓主权”是她孩子般玩乐的体现,其并不代表任何主动的竞争;而老白前往KTV寻找她时,她心有不舍,却还是婉拒老白,她的行为不具备任何承诺色彩。与其说格洛瑞亚的眷恋因老白升起又落幕,更不如说这样的处理方式是基于她自身意志出发或转移,所以看似飘忽不定的思想,其实于她而言,是一种稳定的输出。



影片中在格洛瑞亚身上有一个诙谐的蒙太奇出现——两万五。格洛瑞亚的老公被绑票时,绑匪索要的赎金是两万五;她与老白温存后买下老白的画,转给老白的钱也是两万五。孰轻孰重对于格洛丽亚而言并不重要,两个“两万五事件”都体现了她不移的状态——她想要的只是快乐,身边是谁并不要紧。



李小姐作为影片中最重要的女性角色,除了爱情,影片对她的工作、爱好与人生信条也做了详细的交代。从开篇的先锋话剧,到由欣赏老白的画与他产生链接,到最后众人一同观看《爱情神话》时只有她深入了剧情。她对艺术有着自成体系的品位与见解,这些见解来自于生活经历的堆砌。她作为一名广告制片人,在与时尚和商业紧密相关的工种,审美需求是重中之重,而她的穿衣风格,也与这份工作呈相辅相成的态势:大胆的撞色,品牌的加持,穿搭的延展性视觉原则,都是她审美的体现。



在拍摄片场,她与老白在中场休息时聊起往事,似乎她的人生总是“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有一段美满婚姻;曾经差一点去到更好的大学。“得不到最好的,情愿换条路走”,这是她在人生经过几次“差一点”之后,总体呈现出的信条,她现在选择以另一种积极状态面对遇到的事。两人闲谈中,李小姐对于感情的态度与人生的态度也被逐渐揭示出来:之所以她在老白的事情上踌躇不定,是因为曾走错,所以会反复梳理自己的内心,不确信是否该开启一段感情。




而老白的前妻蓓蓓,则是个人意识极其强烈的人。她在舞厅室外与老白聊到往事,说起曾经的出轨,她申明的点在于“只是犯了一个男人们都犯的错误”,在老白家与李小姐和格洛瑞亚同桌之上聊天时,她提起老白曾经为她做的饭,与女人们争风吃醋,这都是她捍卫自身和主权的表现。在她的世界里,对错与道德感的强弱是一个伪命题,自我的逻辑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2.男人



在海派文化影响下,《爱情神话》中也刻画了一群后儒家化的男性形象。




作为主角的老白,他向往稳定的感情与生活。其生活状态也似《浮生六记》主题中所展现的内核一般,有赖以生存的事务,同时也有自己的生活和艺术雅趣。他将房屋借给李小姐住,目的只是想通过自己的付出让李小姐生活更加舒适。同时他在感情中处于混乱的状态时,也想将所有乱麻理清或斩断。生活清明,细心与担当是他的本色。而对于儿子化妆的不支持,也展现出他相对传统的一面。




老白的好友老乌在性格中与他有着极大的相似性,但比起老白向前迈进的步伐,他更像一个暗自活在过去的人。老乌习惯把所有事情埋在心里,“旧”是他的底色,他将对索菲亚罗兰的回忆一辈子放在心里,像品酒一样慢慢品出,也正是映照了他与老白在街边咖啡厅碰头时所点的那款麦芽威士忌,其口感层次由烈转淡,酒精辛烈滋味褪去后,舌尖只留下淡淡的温润感与被包裹感。



3.作为符号的白鸽与小皮匠




老白与前期蓓蓓的儿子白鸽在影片中更像一个符号,他在影片中没有讲上海话,同时无惧别人眼光去化妆、打扮自己,他代表着新上海人,思想更为自由:恋爱不再以地域为转移,对于职业的选择也更加多元。




影片中起到点睛作用的角色,是坐在上海老城区街边修鞋的小皮匠。在中国传统文化与上海滩街头文化中,皮匠总是智慧与锦囊的符号。他赖以为生的,其实是自己前半生的知识积累和街坊朋友们的轶事。在开导老白时,他讲出jimmychoo经典广告语,又引用阿姆斯特朗的名言,同时也深谙众多类似“男人的问题就是想得太少,女人的问题就是想得太多”这样不成文的道理。他的剑走偏锋和一针见血,为电影增添了更丰富的话语层次和幽默色彩。

03

主题

在一部以爱情命名的电影里,作为包罗万象的日常生活,爱情绝不是其唯一的落脚点,而对爱情的剖析也绝不是出于感性本身。



1.爱情





在爱情中,《爱情神话》在老白遇到的感情之间突出了同频的重要性。格洛瑞亚对艺术的见解并不深入,对于老白“Gothic风”的打趣也显得迷茫,而李小姐懂得老白的艺术创作,为他的朋友圈诗文点赞,为朋友家挑中老白的画,也与老白一同讨论艺术;而另一种纯粹的“回忆的爱”,出自于老乌的青春往昔。



40岁年龄阶段的爱情,现实问题变得更加板上钉钉之后,其实人们经过复杂的阶段,逐渐又走向了另一种“后单纯”状态——我们在《爱情神话》中讨论爱情本身,脱离恋爱与婚姻的关系范式去看待爱情,在电影中,每个人物都有着自己相对独立与坚定的爱情观,同时也都有各自的生活轨迹,因而电影中所描写的爱情其实是“于他们身上发生的爱情”,是他们追求需求路上的副产品。



2.女性主义




在一部女性编剧、导演下的影片,女性视角和女性主义即使不被特殊强调,观念也融合在了情节与人物性格之中。电影所刻画的是一群无论性格如何,但都个性鲜明的女人们。她们破除“女人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事就是不完整的”等教条规训,不被他人所主导。她们有着自己的矛盾点,同时也在事物的矛盾与思想的矛盾中间逐渐破除顾虑,获得成长。如若单拎出来每一个女性角色的行为去具体分析,我们似乎无法从二元论的观点去评判,也似乎无法以什么样的依据去简单定义这个人的性质,而这恰恰就是作为人,也作为一个女性在成长或者人生道路上所会面临的诸多思想溯游——范式的崩塌和重建伴随其始终,但她们从未固步自封。



3.上海文化



影片中的故事发生在上海,人物也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在上海的新旧文化交替之间,影片通过细节将他们日常生活展现给了观众。蓓蓓人到中年仍然会认真纠正自己的卧蚕不是黑眼圈;穿衣习惯中,老乌的古着穿搭与老白常去的外贸店;街边的修鞋的小皮匠日常手磨咖啡引用;老白、老乌与一众中年朋友日常在咖啡馆聚集,并且在普通的下午喝威士忌纯饮。



享受生活是他们的基调。




而除了这些生活习惯,电影也展示了近半个世纪以来在文化影响下的婚育观,婚姻的原则不再是按传统教条行事,她们同台湾同胞、英国人结婚,也会坚定地选择离婚并独善其身。电影中的人们无论年龄,仍然相信浪漫主义,相信爱情和艺术、精神的力量。



这都是东西文化交织下属于上海的文化、生活符号,这个城市充满着包容性,人们也被如此自由的环境所浸染。

04

电影中包含的艺术门类

在《爱情神话》中,艺术被置于显性的地位。戏剧、电影、美术、文学,形而上且又富于精神层次的话题也潜藏在电影所描绘的事物之中。




电影开场,李小姐和老白一同观看先锋话剧《人类要是没有爱情就好了》;费里尼的电影《爱情神话》影片本身和其引申义也不断在影片中出现;外滩18号艺术空间,策展人老乌与艺术家老白友情与共鸣的结合,游客的到访点出了学院派与自由派艺术品格的参差;老白日常作的诗;以及电影中所收录的蓝调、爵士、华语独立摇滚、迷幻摇滚,均为整部电影的氛围和情绪增色。



05

结语

没有结语的诗常常更耐人寻味,人们常在文人诗和民间诗句中去分析出用典的文学性与直抒胸臆的快意美,而超脱于表达方式之外的,则是一种前行但悬而未决的状态,它指向思考的无尽溯游。因此涌动的思潮水面上,尽是星星点点的光辉。




剧情中的每一位人物都指向了不同的人生,他们的故事没有结局,但他们依托自身的人生哲学,在不断走出电影,行走成每一位荧幕前的观众。电影的诞生将人类的生命延长,而人自身的能动性则将这份生命延展到更宽广之境。



爱情神话,其熠熠之处在于神话也是由人所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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