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考试》观后感

戏剧《考试》观后感


在戏剧的多种表现形式中，我个人最喜欢的是超现实主义。2025年11月22日，在小柯剧场看完《考试》后，真的还想再看一遍。为什么？这是一部超现实主义“古代书院现代版童话”。查阅历史，产生于上古时期隋代的书院已经超越了官学局限，更注重私人讲学、辩论交流，到了明清才偏向科举。剧作家以此为《考试》的社会场景，是为了保护入戏。



站在创作者的角度，除了保护入戏的原则，以古代的背景讲述今天的故事，同时也带有强烈象征和隐喻。鼓声阵阵的书院、生活着有时代困惑的晨曦、湘楠、代北们，最后，他们中的少数人在稻草人的启发和引领下，走出了藩篱。




  01 现实版“校园霸凌”



之所以说它是一部现代版的童话，在于它的舞台呈现。这是抓马.少年剧场在舞台呈现上极具突破、极其大胆、极具美学张力的一次。舞台上那棵爬上去就通向了自由的树、那吹奏着悠扬笛声的稻草人、手臂上那一双又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都在以“社会学的想象力”把观众带离困境。



正因如此，《考试》提供了一个超越个体归责的系统思考框架。《考试》中的权力层级是分明的，最高有全程不在场但又无时无刻不在学生脑子上方的“皇帝”，学生的一切行为都要符合皇帝的旨意；在场的是人偶形状的“万先生”，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实生活中的校长或者班主任。



有趣的是，霸凌发生在这两个至高权威都不在场的时刻，主导者是万先生指定的小助手湘楠，那么，湘楠就是学生群体中的第三级权威。所以，当湘楠号令大家都去欺负晨曦的时候，没人敢说出不同意见，即便有很多孩子明显不想出手，但迫于权威的压力也不得不为之。



令人感到窒息的是，霸凌者湘楠并不为此付出代价，因为万先生听任他的代言人湘楠狐假虎威，也没有兴趣认真调查冲突起因，更无心去还集体一个公正，他关心的只有成绩和顺从。



当我们在追问霸凌根源时，是否真正理解了其背后的结构性动力？即便没有“皇帝”，没有“万先生”，霸凌是否就会自然消失？



有一次，我在一所学校刚刚和孩子们进行完一场戏剧探索。在课上，我们用教育戏剧的方式和孩子探讨用暴力还是用智慧（比如谈判的方式）解决棘手的矛盾冲突，一个男孩坚持要用暴力的方式，认为这才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就在那天课后，他被另一名同学打得鼻血直流，而这件事却被视为“小事”一带而过。更值得反思的是，在随后的环节中，这名被打的孩子在离开教室时，不慎碰掉了同学的东西，却因不愿道歉、态度强硬，引发了另一场激烈的肢体冲突。



这个看似偶然的事件链，恰恰揭示了系统中存在的深层逻辑：暴力的选择与使用，常常是系统默许甚至教化的结果。 那个选择暴力的孩子，同时也是暴力的承受者；而施暴与受伤的角色，在不同场景中迅速转换。这表明暴力不仅是个人行为，更是系统缺乏对话机制、缺少情绪调节途径、缺少冲突解决能力的体现。



暴力往往是一种被系统反复强化的“语言”。 当一个环境惯于用惩罚代替沟通、用胜负定义关系、用强硬彰显立场，暴力就成了一种可被预料、甚至被默认的问题解决方式。孩子们不是天生倾向暴力，而是他们所处的环境中，常常缺乏示范如何用非暴力的方式实现表达、维护自尊、化解矛盾。



因此，校园暴力不应简单归因于个别孩子的“问题”，它是一个系统工程，学校、家庭、社会都承担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应该反思我们构建的环境是否悄悄传递着这样的信息：暴力是被容忍的，表达是危险的，冲突只能以一方压倒另一方告终。





  02 孩子们为什么不喜欢上学？



就在刚刚看完《考试》的第二天，我和几个孩子一起探讨“我们为什么要上学”这个问题。首先大家一起梳理喜欢上学和不喜欢上学的理由。梳理的结果是，喜欢上学的理由只有两点——第一，得到好成绩时很开心，第二，有同学一起玩。而不想上学的理由却列出了一大堆！




为什么不想上学

1

不喜欢写作业；

2

有些课很没意思；

3

被老师批评；

4

课间操前5分钟站在操场上不能动……



这个小小的梳理让我想到4年前的一次调查。《假如我是校长——展望100年以后的学校》是我的工作坊策划并组织的一次创意活动，在北京一所公立学校展开，参加者是学校3年级的全体学生。




如果我是校长，我这样设计学校——



“学校在城堡里，有一大片森林，有秋千、摩天轮、滑梯、蹦床，建筑风格是古典的。”



“学校在马里亚那海沟，那里建造了海底防水教室，是全自动化的运动房，有游戏空间和个人空间。”



“学校在移动驾驶舱里，我们可以自己开着回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房间像家一样，每天通过一个视频接收器听老师上课。”



“学校在天空中，可以飞。学校里有各种各样的植物，我们在大树上上课，最大的叶子就是我们的课桌，上什么课就去什么地方。比如说美术课，就去美术馆上。”



“学校在动物园里，有很多动物。天空中有3D动物打印机，可以随时打印动物。”





如果我是校长，

我希望老师这样上课——



“上课时用多种有意思的方法或自由地讲课，与学生进行有趣的互动，让学生感到课堂是活跃的、开心的，有趣的、令人感动的。”



“老师是机器人，用3D全息投影上课，课堂上互动很多。一次互动就能盖一个小印章，小印章能换小礼物。”



“李白在屏幕里教我们唐诗，王羲之在屏幕里教我们书法。”



“一边玩一边上课，多做一些游戏，多一些自由活动时间，多分享一些故事，多拓展一些知识，少留作业，这样的方式同学们才会喜欢。”



“一边做实验、举例子一边上课，注重副科，以培养艺术家为目的。”



“温和风趣，不吼不叫。”



如果我是校长，我这样设计科目——



运动类：跳伞、射箭、马术、游泳、轮滑、散步、野外求生和冒险。



文化科技类：历史、航天、科技、火车系统。



艺术类：钢琴、小提琴、舞蹈、朗诵、绘画、形体。



其它：自由课、谈论梦想课、玩耍课、游戏课、领养动物课、破案课、穿越时空课。



自由、梦想、玩耍、游戏正是儿童的心理特征，他们之所以这样设计学校、科目和上课的方式，是因为缺失和匮乏。设立现代学校、传播知识、培养人才，本身并没有错，关键在于如何应对时代变化，有创造性地调整教育目标和方法，以人为本，因材施教。



在哲学家李泽厚眼里，封建社会为培养“学而优则仕”的士大夫教育已经结束，资本社会为培养各类人才的教育正在进行中。李泽厚先生认为现代教育“对人本身、人的头脑的生理机制、人的个体潜能的研究很不够。”100年以后，从哲学层面讲，为塑造人性本身服务的教育，也就是新时代的教育，即将开启。



这样的教育期待能在未来实现——每次面对这份调查问卷的结果，都不由得随着孩子们的畅想而展望。





  03 稻草人:困境中的乌托邦 



《考试》中的稻草人和那棵颇具象征意义上的大树把我们引向乌托邦。



在剧场，从观众的回应可以看到，稻草人每一次的出现，都会受到孩子们的欢迎，他是一个自由之身，他的笛声把孩子们带离书院。他说，你们就应该去爬树，这个想法在万先生看来肯定是万万不行的，但却是书院里孩子们的渴望。



当孩子们举起手臂坐在树下时，他们手臂上的一双双眼睛仿佛在说话，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灵已经放飞了，身体什么时候可以放飞？



还是那个稻草人，不仅让孩子们发现了通往外部世界的这棵大树，还奇迹般地治愈了代北的口吃，其实代北的口吃就是因为在书院太紧张了，如果他每天都能爬爬树就好啦！



《考试》偶人制作过程



看了稻草人的创意设计制作过程，为雯雯老师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点赞，也为整个制作团队点赞。尤其是小雪老师，7年前，她执导并在剧中饰演万先生。而这次，她作为执行制作人，让我们看到了一部颇具剧场表现形式、制作大气而精良、审美至上的新版《考试》！



回到剧中的尾声，也是全剧的亮点——万先生瘫坐在那里，发不出声音，只有那棵闪闪发光的树仿佛在和孩子们对话，它是通往自由和梦想的象征。也许在某一天，教育的进步让我们看到的是一片又一片的森林，孩子们在林间上课，正如他们期待的那样，每天都可以爬树，然后用树叶当课桌上课。



稻草人、大树，困境中的乌托邦，虚拟场景中最有力量的象征，简约而大气，充满了诗意。



感谢抓马.少年剧场，在7年之后，让观众看到了一部耳目一新的大戏！



《考试》已经落幕，抓马.少年剧场第21部作品《土地》已开启成员招募，欢迎加入我们，共同探索个体与社群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