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电影《零城》影评
苏联电影《零城》,故事所发生的时间是某年某月某日,也许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这一年这一月这一日;故事所发生的地点在某国某市,也许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国这个城市。所以这个时间的这个城市就叫“零城”。——这意味着这座城市或者过去、或者现在、或者未来一无所有,徒有虚名而已。不必纠结到底是不是有“零城”,也不必刻意考证“零城”在何时何地,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末年的苏联拍了这么一部电影。
《零城》所演绎的故事既简单又复杂且异常怪诞,其一系列情节简直令人莫名其妙,实属匪夷所思。
瓦拉金是外地的一位工程师,他乘坐破旧的老式绿皮列车来到了零城,孑身一人走出车厢,四处张望,看见车站荒凉,感觉空气寒冷,列车伴着汽笛的呜咽声缓缓地驶入远方的迷雾之中。——来时汹汹,去时渺渺。前途在哪里?就在那迷雾之中;路在何方?也在那迷雾之中。
瓦拉金走进零城某工厂厂长办公室。办公室的墙上张贴着v伟v.大b.领.f袖f.h的大幅肖像。就在x领x袖x肖像的下方,厂长女秘书全身赤裸的坐在桌子后面打字,悠闲自得,旁若无人;而从其身旁来往经过的所有人却都似乎熟视无睹。——曾经的“.崇.高.信.仰.”早已失去昔日光芒,已经沦为装潢门面的摆设,竟至曾经对其敬畏有加的人们可以如此无视,如此亵渎,如此叛逆!
瓦拉金见到厂长,说明来意。厂长满口答应,并说要和本厂总工程师具体接洽。而女秘书告诉厂长:总工程师在8个月前就已经淹死了。——零城的官僚们既不关心生产,更不关心民生,他们只是装腔作势,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实际上浑浑噩噩地混日子,等着“零”的到来。
瓦拉金来到一家饭店用餐,厨师送上一个人头型的蛋糕,而那个“人头”竟和自己的头一模一样。服务员拿起餐刀从容而娴熟地切开人头蛋糕,强求瓦拉金必须“享用”。就在瓦拉金万分惊骇、拒绝品尝时,那位亲手制作人头蛋糕的厨师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开枪自杀了,不,也许是被杀了。——明明是强迫你遭受劫难,却偏偏装出一副大慈大悲的样子说:亲爱的,我在尽心地为您服务。
瓦拉金理所当然地成了罪案嫌疑人或者见证人。随之而来的检察官告诉瓦拉金,死者厨师就是他的父亲。不管瓦拉金怎么申辩,他被告知必须承认死者就是自己的父亲,而且不准离开零城。——无凭无据,便可妄下决断,强制执行。反正一切全由零城执掌权力的官僚说了算,民众只有服从的义务,而没有任何维护自身权益的权力。
瓦拉金准备私下逃跑。他趁着黑漆漆的夜晚,去火车站买火车票,却被告知没有火车票。于是他坐了出租车去找最近的火车站,结果走了一程,发现道路早就被堵死了。——等着他的显见只有绝路一条,逃无可逃。怎么办?继续前进吧,无路可走;那就沿原路返回呗,那是一条熟悉的路,向着后方,通向过往的世界,没入经历过的那黑漆漆的夜晚。
瓦拉金慌不择路,误打误撞地走进了零城历史博物馆。这座博物馆是该地唯一的博物馆,由官方创建管理。博物馆里展示着众多塑像,据说它们都是根据零城的历史事件和人物而精心制作的。博物馆管理员滔滔不绝地讲解,吐沫四溅,天花乱坠;而瓦拉金则听得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越来越迷茫:他不知道,哪些是真实存在的、原始完整的,哪些是虚假的、想象的、捏造的和扭曲的。——零城的历史事件和人物就像博物馆里安放的这些雕像,他们是孩童手里的泥巴,可以任意揉捏和操纵;也像各种材料混合在一起的养生八宝粥,不由参观者不口服心服。
瓦拉金遇到镇里的著名作家,得知那个死了的厨师当年是一个中尉,曾经是零城第一个敢于带头跳摇滚舞的人,那可是被当局明令禁止的罪孽,因此他被当局抓进了监狱;他的舞伴,一个医学院的美丽女生也被学校开除了。——是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零城有自己的规矩,绝不允许违背祖先遗训,不许引进外来文化侵蚀自己的传统文化,即使无伤大雅也不可以,保障传统的纯正洁净。
瓦拉金去参加一家摇滚乐舞厅开业晚会,该舞厅以那位死去的中尉(厨师)的名字命名。很多穿着艳丽服装的男女青年大跳摇滚舞。这时,检察官来到了现场,就是他把中尉及其舞伴送进监狱的。检察官不能容忍违法犯罪,关掉音乐,警告众人不许跳这种外来的舞蹈。但是没有人理睬他。检察官无可奈何,决心以身殉职,以儆效尤,他猛然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果断地连开数枪,却无一发射出,原来手枪里根本没有子弹。人们嘲讽地鄙视着检察官,将其视为空气。检察官只好在自己内心里感叹“其实自己很羡慕罪犯可以犯罪”,然后落寞地哭着离去。——零城的官僚们善于演戏作秀,粉饰背后的龌龊;他们惯于唱高调,说假话、大话、空话、过头的话,激发民众的狂热。然而他们对自己说的话根本不相信,当危难真的来临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撇下/愚/民/们替他们做炮灰。
瓦拉金和众人聚集到一棵象征着权力的大橡树下。据说这是一棵权力树,以前很神圣,谁都不敢碰它一下。现在,人们却对它没有了那么高的敬畏感。他们在树下恣意地喝酒、唱歌、跳舞。甚至有人折了一根树枝下来,不料一拉就掉下一大片枝叶,显然这棵老树已经腐朽了。于是人们纷纷出手,折树枝,摘树叶,然后各自轻松愉快地走散。——古往今来,一切腐朽的权力尽管可以穷凶极恶、作威作福、苟延残喘、垂死挣扎,但是都逃不脱被民众抛弃的结局,这是它们的宿命,逃不掉的。正如《红楼梦》所叹息的: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最后,瓦拉金独自向树丛中跑去,跑到一条河边,找到一条小船,他跳上船去,划向未知的对岸……。——既然大家都跑了,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吃瓜呢?唉,只可怜了零城的老树昏鸦!《红楼梦》有诗云:“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一切终归零!
莎士比亚在其作品《麦克白》中引用了西方流行的一句谚语:“上帝欲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这句谚语恰恰概括了《零城》里所发生的一切。
电影《零城》上演于1989年,据说该片导演的父亲曾是^戈^尔^巴^乔^夫^的心腹助手之一。观众有理由认为《零城》准确地预见到了苏联社会崩溃的过程。实际上,两年之后(1991年12月25日)苏联正式解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