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角》观后感
少年的罪名,只能是那该死的爱。
背景铺垫
《死角》是香港武侠大导演张彻在1969年拍摄的一部文艺片,当时,张彻45岁,扮演张纯的狄龙23岁,扮演张纯的好朋友姜大卫22岁。编剧是非常牛的邱刚建,当时29岁。
《死角》表面上是一个爱情故事,来自小康之家的张纯爱上了巨富之家的小姐温柔,理所应当遭到温柔家庭的反对,张纯为了维护爱情,酿成了一个大悲剧。
初遇温柔
但是,这是一部映照社会的电影,讲得并不是儿女情长。很容易被注意到的,是张纯无因的反叛,影片用了很多符号性的场面和台词来凸显这种反叛,甚至明确地提出了詹姆斯迪恩。但是其实张纯的反叛并非无因,而且简直可以说原因非常明显 —— 是向往世俗成功,但是暂时没有飞起来的年轻人,经常怀有的一种压抑憋屈的别扭心情。
开篇,张纯站在高层写字楼的窗边,听着室内哒哒哒的打字机的声音,想象着有钱人蓝天白云岁月静好的悠哉生活。年轻人对更高阶层的向往与挑战,可以说是文学作品的永恒主题了。
摩登时代
岁月静好
虽然心情很别扭,但是初登场时张纯仍然是个快活的少年。
首先,他的起点其实已经高过很多人,放眼望去,有几个人能长得像1969年的狄龙,连去面试老板都要借着阳光看看他的脸。然后,除了貌美,张纯家境也不错,老妈一直强调养得起他,不想上班就不要上。老妈不止从物质上支援他,还在精神上包容他:知道他的荒唐事(带女人回办公室野合),但是只关心被抓进警局的张纯有没有挨打,并不斥责他在外面胡闹。除了有颜有钱有妈有弟,张纯还有死党大卫和女朋友玛丽。从电影表现的内容来看,张纯以前的生活应该是很顺遂,没有受过委屈。这当然是他的幸运和幸福,但是却最终导向了他的不幸。
磨人的小妖精
门面担当
开场铺垫结束,故事展开:温柔家庭反对,张纯受到羞辱,奋起反抗,两败俱伤。
4个意向
第一个,打字机的哒哒声。
哒哒声第1次出现,是在片头开场,持续了大概1分半钟,张纯在办公室里无精打采地晃荡/工作,耳边都是急促的打字声。借此,西装革履光鲜亮丽的表象下,写字楼生活枯燥机械麻木无仁的本质被呈现了出来。这样的生活,张纯想逃离,也许今时今日的你我,也想逃离。
哒哒声第2次出现,是在经理向张纯施压,要他离开温柔,张纯从经理室回到自己的写字台后。这时候张纯恍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再安然地使用打字机,继续像蚂蚁一样地工作了,狼狈地逃离了公司,逃离了一个中产小子正常的人生轨迹。
狼狈逃离 - 一个很厉害的长镜头
第二个,办公家具。
张纯和萍水相逢的舞女在办公室“野合”的时候说“希望有一天,能在桃花心木的写字台上做这件事”。这句台词非常牛。一方面反映了张纯向往世俗成功,一方面反映了他并不真正地认可世俗成功,更谈不上尊重。只有张纯这种背景设定的人,才能说出这句话,大卫不会这样想,温柔也不会。
还是在经理诱劝张纯离开温柔的时候,经理说“好好干,有一天你也会坐上真皮的椅子”。
桃花心木的写字台和真皮的经理椅,象征的高位和成功,钱权和虚荣,应该是大多数年轻人的追求。但是讲真,我们又何曾真正地从心底尊重过那些坐在真皮经理椅上,用桃花心木的写字台工作(也许“野合”)的上司和老板呢?
从1969到2020,摩登的写字楼里重复上演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少年和恶龙的故事。
野合
第三个,保释。
第1次是“野合”被抓,被保释回来的张纯,轻松无虑,张牙舞爪地向老妈和大卫讲述自己的光辉业绩。不过是一场荒唐,一场笑话。
第2次是和温柔探访情色咖啡座被抓,在警署,在警察的默许下,被温柔的哥哥带人殴打之后,这一次,被保释回来的张纯步履沉重,一言不发。少年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什么叫“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而等到大卫被打杀命根子老爷车被毁的时候,阶层压迫的残酷性才真正地在张纯面前展露出来。
张纯,不用怕他们
老爷被毁
温柔的哥哥指责张纯毁了温家的名誉和清白,但是他轻轻松松抽着烟动动手指就毁掉了张纯的人生。
第四个,劳斯莱斯。
第1次,张纯送温柔回家,目送温柔进入深深大院,随后一辆劳斯莱斯开进温宅,张纯说“那才叫汽车”。当夜,张纯郁郁地躺在玛丽床上说“我突然间觉得很泄气,好泄气”。
第2次,经理在介绍温柔的家世的时候说“她父亲的劳斯莱斯在本港很有名,你大概看见过”。
第3次,温柔告诉张纯,在她父亲买第一部劳斯莱斯的时候,她的母亲离开了她的父亲,张纯说“没有女孩子舍得离开劳斯莱斯”。
劳斯莱斯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片尾。随着张纯被击落,一辆劳斯莱斯无声地滑进画面。
本港有名的劳斯莱斯
无疑,温柔和劳斯莱斯是一体的,他们一起代表了那个张纯所憧憬的世界。但是,温柔会不会是另一个舍得离开劳斯莱斯的女孩子?张纯会不会是另一个舍得离开劳斯莱斯的的男孩子?
死角
回到电影主题“死角”。
张纯曾经有过一次机会离开这条所谓“爱”的死胡同。
在和温柔的哥哥第一次交手之后,张纯感觉到了自卑,想要放弃,“突然觉得受不了,大概是我命薄”。顺遂的人生所滋养出的骄傲,让张纯不愿意尝试放低身段阿臾逢迎,以温柔为阶梯,爬进那个他一直向往的高高在上的阶层。很难说,如果张纯和温柔的关系停在这里,如果温柔的哥哥没有继续施压,生性浪荡的张纯还能和温柔混多久,但是,高压催生了“爱情”。
“我对你的爱是从耻辱中产生的”,与其说这是张纯对温柔爱的告白,这更像是张纯下给温家的战书。
死角
而当最后走到死角,无法回头的时候,张纯不愿意承认是他的不守“本分”造成了大卫的死和老爷的毁灭,更不愿意承认他的愤怒来自于被权势者碾压的不甘,作为最后的浪漫,他把一切解读成爱情。
“他一直把你挡住,我看不见你,我一定要再见你”。
他举起枪,为他那被摧毁的“爱情”伸张正义。
以爱之名
少年的罪名,只能是那该死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