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捕手》影评
才能有时并不是一个可以使人生走向巅峰的奇迹。
威尔是一个天才。他轻松解开一道世界上只有两个人可以解开的数学谜题,即便是获得“数学界的诺贝尔奖——菲尔德奖”的蓝勃教授在他面前也自愧不如。
蓝勃教授如获至宝。他将威尔从监狱带出,为威尔请来心理医生,向威尔推荐处理涉及国家机密的工作,希冀威尔发挥自己的才能,走向一条“正路”。
威尔对此却毫不为意。灵活的大脑被转化为伶俐的话语气走一个又一个心理医生,他将高薪的工作扔之一旁,只愿做一位工地搬运工,他以一种叛逆的姿态反抗外界。才能则是他拒绝外界的有力武器。
于是威尔遇到了心理教授西恩。
当他们第一次对峙,威尔通过对一副画的解读成功地激怒了西恩,亦如此前激怒其他心理医生,然而西恩纵然愤怒,却选择继续与威尔谈话。
西恩说:“……如果我和你谈论艺术,想必你已经记住所有艺术书上的摘要并来和我谈,比如米开朗基罗的艺术成就、政治取向等等。但是你无法告诉我站在西斯廷大教堂下面,真实地体味那种震撼的感觉吧?我问你何为爱情,你可能只会吟风弄月,但你未曾试过全情投入真心倾倒……”
“……你是个孤儿吧?但你认为我能看穿你的悲惨生活、认识你的全部,仅仅因为我读过《雾都孤儿》?莫非它能简化你的人生?个人而言,我对此并不关心。因为你知道吗?我无法通过一些破书来认识你的一点一滴。除非你先谈论自己,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于是我对此着迷,我愿意来帮助你。但是你并不想这么做,是吗?你甚至还怕你会被说出来的话吓到。”
此时威尔面红耳赤,未发一言。
当一个人活在自我对世界的认知逻辑中,沉浸于虚幻的空无,企图以更广的逻辑与抽象联想来构造对世界的认知,便会逐步放弃对客观现实的体验与觉察——这样,就可以永远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再去看向真实的世界。
便如当威尔说,他不想破坏自己心中女友的美好形象,因而有点不敢进行下去。西恩回答:“或许是你认为自己完美,你不想破坏……这是极好的哲学,可以一辈子不认识人。”
打破蛋壳,走向现实,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实化作“艺术书上的摘要”,真挚的情感感受化作“莎士比亚的朗诵诗”,充满令人惊喜与意外的细节、色调绚烂的现实被囊括在抽象的延伸,掉落在非黑即白的空洞世界中。
西恩察觉到了这一切。他以生动的回忆、真挚的情感为武器,击碎着威尔以书本知识构建的虚幻世界。昔日与太太真实而亲切的互动如同温和有力的溪流,像威尔阐释着真实的力量,告诉威尔充盈着爱的世界是松软温暖的大床,而非坚硬冰冷的寒石。书本中抽象的字行所织就的世界渺茫而单调,“美”蕴含在真实之中。“不完美才是好东西,它可以选择谁进入我的世界……你的女生也不完美,关键是,你们是否合适。”西恩说到。
才能是威尔抵御外界的城堡。以坚硬的城堡保护着城堡内赤裸裸的脆弱的本我,只是射向城堡的箭矢有时亦非外界所为,更是自身意识的悲观产物。但无论来自何方的箭矢,每一次城堡抵御外界的战斗,结果只能使城堡愈加坚硬、亦愈加敏感。
西恩是一个温柔的人,他看到了威尔的城堡,却并未被城堡过度防御带来的炮火所灼伤,转身骂骂咧咧地指责与离开,他直面堡垒,走向城堡内部。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西恩紧紧抱住威尔,以坚硬与温暖的胸膛保护着那个面对伤害时手足无措的男孩,告诉他,被家暴不是你的错,被抛弃不是你的错,选择以什么样的方式防卫世界也不是你的错,无论过往如何,都不要再苛责自我,你的身边有爱人、朋友和光明的前路,外界并不可怕,我们可以慢慢学着如何坦然地接纳世界。
生活中如威尔般曾经遭受伤害而畏缩、逃避现实的人不算少数。我们活在自己的逻辑里,企图以一叶障目的姿态欺骗自我,逃避现实。然而逃避有时并非是现实的逼迫,而是主观意识夸大了现实的困难,那么如何去触摸到真实的河底,感受河流的深浅——去实践。若小马不亲自过河,又怎知河流深浅如何?
不要害怕。“雨安安静静地叩击海面,鱼们甚至都浑然不觉。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大海,直到有人走来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村上春树在《国境以南太阳以西》中写道,来自外界的善意并非不存在,而是被我们脑内悲观想法下的乌云所遮蔽,不妨伸出手指,触摸自我画地为牢的牢笼外的世界,正如影片最后,威尔对西恩告别道:“我要去找一个女孩了。”
从寻找他的恋人开始,自此第一只蝴蝶飞入威尔的世界,坚硬的城堡将逐渐敞开大门,花朵的芬芳洋溢四方。
在现实中,我们或许并没有威尔的才能,也或许没有西恩这样善良的引路人,但是,生活中一点微小的感动,那份鲜艳与灵活——
都将把我们从灰暗单一的世界里带出,走向五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