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眼里的世界——《超脱》经典台词观后感

大师眼里的世界——《超脱》经典台词观后感


    人们说“看电影”，我想说“感受电影”。

    《超脱》是碎片化的，你无法看见完整故事，只能拼凑，所有事件跳出来，都成了线索，却又隐进迷雾深处，有死去的生命断断续续在记忆里流连（亨利自杀的母亲），有新的生命逝去（祖父、胖女生），还有生命成为未知（卖淫少女），配合的光、影是陈旧而摇摆不定的，穿插的粉笔画也在考验你的警觉度——足够警觉，你便能从中快速悟到什么，人物不是人物，是起伏跌宕的情绪，在镜头里隐忍或爆发，有一股坟场之上的没落气息，压抑、不安、徒劳，只有亨利那忧郁到渗出水的眼神，将生命的无力感轻轻放在你的心上，你却有泰山压顶的沉重。

    有一个虐猫男孩，问他什么感觉，他说：“感觉无法挣脱，就像这只猫。”虐猫，却有着被虐的感觉——生而被虐，才去虐猫。
    看完电影，我和他感觉一样——我是一只被虐的猫，血肉模糊，无法挣脱。

    为什么是猫？传说猫有灵魂，可以出离肉身。电影插进这个事件（碎片），意在呼应影片开头加谬所言：“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
    真实的存在是真实的困境，死亡，或者让灵魂抽离肉身，才是新生。

    一、剧情（让我们凭借感觉串起碎片）
    代课老师亨利•巴赫特擅长疏导问题学生，却又不肯在任何地方扎根、停留，他凭自身经验，能够一眼看尽每个人的荒凉——卖淫少女艾瑞卡、肥胖女生梅丽迪斯、满嘴脏话的黑人男孩……他与每个“问题之人”的“遭逢”都那么简单轻松，直抵核心，有着春风化雨的神奇，因为他自己就是“问题之人”——年幼时父亲离家，母亲因被祖父性侵而自杀，他的身份成为扑朔的谜团（有观众猜测祖父才是父亲，电影却有意模糊）——“问题之人”都依赖上他：艾瑞卡不再流落街头，视他为唯一的亲人；梅丽迪斯焕发出从未有过的自信；脏话男孩用脏话表达着最热烈的挽留……他是答案是归宿，可疏离终究是他的本性，于是，新的问题产生了——突然丢失答案的问题，并不能简单回到问题之初，就像一个渴望糖果的孩子，你不给他糖果，他只是失望和沮丧，你给他糖果又拿走，他便愤怒和绝望了，最终，梅丽迪斯自杀了，亨利走向被他收留又送走的艾瑞卡，而她艾滋病的化验结果，却被电影故意按下不提。

    二、人生所来之径，早已霜冷露重
    不难发现，亨利总被母亲死亡的镜头包围，而钟爱黑暗艺术的梅丽迪斯总被隐身画外的父亲的斥责声包围——不露面的父亲是“无形的”，无形历来比有形可怕（亨利母亲虽然有形，却已是亡故之身，是记忆里的影子）。电影的手法真是妙，它隐去具象，用抽象告诉你一种无处不在，可以是空间的，可以是时间的，试想，从儿时便被某只无形之手“栽培”的人生，会有怎样的扭曲生长？童年经验影响一生，由此，无家可归的流浪女艾瑞卡、虐猫男孩、被女教师刘玉玲痛斥却无动于衷的女学生，都有着怎样的生之所来的阴暗路径，也就不难推测了。

    三、爱的错位，成为生命的枷锁
    美好的人生因爱而生。缺爱的人生，有人渴望爱，有人不会爱，而爱的传递，几乎不可能。
    亨利以过客的身份与世界保持着距离，却又以自身的不幸秒懂他人的不幸，只需微微颔首，轻轻点拨，他便走进梅丽迪斯的心。一座冰层覆盖的荒原被春风吹融，生机将是蓬勃的，她视他为知己，靠近的欲望如此强烈，可是，她的突然恰是他的毫无防备，错愕之中哪怕一秒钟的犹豫都会被敏感捕捉，令自己羞愧，令他人误解——有可能成为亨利女朋友的女教师萨沙，放大并加剧了这一秒的小小冲突。
    困境无处不在，人生多少悲剧起于一秒钟里的闪念，却足够痛悔一生，亨利祖父对亨利母亲，镜头里有着酒的暗示吧，使深厚的爱铸成糊涂的变态的“爱”，他的忏悔老而弥新，除了死便无法解脱，而他死的时候，晕满了安宁祥和的光圈。
    电影以碎片堆积了一个千疮百孔、冰封千尺的世俗世界，所有的教师，甚至包括亨利都在以爱拯救，刘玉玲崩溃着喊出“不在乎谁不会啊”，可是世界岿然，坚不可摧。如果爱是一支穿心的箭，飞行的途中已经转向，或被无法撼动的阻力折弯。爱无法传递，一旦传递，反射回来已是面目全非，不明所以。
    被爱所伤之人——母亲、祖父、梅丽迪斯、艾瑞卡，已死、正死、将要死（假设艾瑞卡得了艾滋病）。
    《布道书》的作者认为，离世的人比活着的人幸福，更幸福的是还未出世的人。

    四、摆脱存在，漠视俗世，是唯一可行的自由
    亨利对来看他的女教师萨沙说，你不该来这里，你看见我，但我不在。
    能活着而令灵魂出离，他完成了加谬的指引，超脱了。
    那个伏在网前，问“你看到我吗”的老师，与其说他被漠视，失去了存在感，不如说他正是一个灵魂出离的隐喻。
    电影以加谬开头，以坡的《厄舍府的倒塌》结尾。亨利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朗读，你会想起梅丽迪斯为他设计的黑白肖像，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与世界一样荒芜和无助，彼此映射——
    During the whole of a dull,dark soundless day
    在那年秋季枯燥，灰暗而瞑寂的某个长日里
    In the autumn of that year, when the clouds hung oppressively low in heaven
    沉重的云层低悬于天穹之上
    I had been passing alone on the horse's back
    我独自一人策马前行
    Through the Singularly,dreary tract in the country
    穿过这片阴沉的，异域般的乡间土地
    and at length found myself, as the shades of the evening drew on
    最终，当夜幕缓缓降临的时候
    Within the view of melancholy House of Usher
    厄舍府清冷的景色展现在我眼前
    I know not how it was
    我未曾目睹它过往的模样
    But with the first glimpse of the building, a sense of insufferable gloom pervaded my spirit
    但仅凭方才的一瞥，某种难以忍受的阴郁便浸透了我的内心
    I looked upon the scene before me the simple landscape features of the domain
    我望着宅邸周围稀疏的景物
    Upon the bleak walls,upon the white trunks of decayed trees
    围墙荒芜，衰败的树遍体透着白色
    With the utter depression souls
    我的灵魂失语了
    There was an iciness
    我的心在冷却
    A sinking.
    下沉
    A sickening of the heart
    显出疲软的病态

    五、假设，并不存在
    让我们从电影的悬念里寻找一点暖色吧，世界从来不单一，因为看世界的人不单一——假设，艾瑞卡没有感染艾滋病……
    只是，在电影前有阿尔伯特·加谬，后有爱伦·坡的大师围堵之势里，灵魂与存在分离才是唯一可行之道。
    所以，假设艾瑞卡没有艾滋病，亨利还会去看她吗？爱是如此徒然无力，又锋利如刀，他将给她怎样的爱？

    我也只是在一部电影里，感受了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