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尽头是草原》影评:爱至最后终和解
中秋节的时候,总是刷到《海的尽头是草原》的相关物料,大概是从小生活在内蒙古的缘故,因此这段和内蒙古有关的历史,便多了一些好奇。
第一时间去搜索有没有排片,很可惜我家所在的小镇暂时还没有,便想着等收假回单位上班后就去万达看。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收到公司群里发的文化团建活动链接,刚好便是组织看《海的尽头是草原》这部影片,我毫不犹豫报了名。
01
前有《隐入尘烟》“逆袭”成功留下的后劲儿还没过去,《海的尽头是草原》就选择在9月9日上映,恰逢中秋时节,光听影片名字就不难猜出走的是慢节奏的温情路线,看样子又要给2022年的岁末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上映时间上来看,作品是具备戳中观众心理防线的天时条件的,特别是疫情下的团圆,亲情与守望或许会变得更加清晰而刻骨,这让人在观看影片之时,会对作品传递出来的世界观,有更深刻的理解。
其实在没进入到电影院之前,我和很多没看过影片的人有相似的顾虑,关于导演是尔冬升这件事,不免会生出一些感慨:
一个长期以悬疑刑侦等题材而闻名的香港导演,在以偏远地区历史为背景的作品中,能恰如其分地阐述出那段厚重记忆背后的人间百态吗?会不会高开低走?
事实证明,这些顾虑都是多余的。温情而不刻意煽情,追忆而不热衷诉苦。
当真实的历史通过影视化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即便时间已过一甲子之久,但是作为土生土长的内蒙人,还是能穿越时间的更迭get到那些主人公们内心的悲喜哀愁。
电影的背景取材于新中国历史上真实事件“三千孤儿入内蒙”: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新中国遭遇严重自然灾害,致使江浙等地孤儿院不堪重负,大批孤儿面临饥寒交迫的危机,不得不向全国其他受灾稍轻的地方求援,内蒙古便是其中之一。
因路途太远,从内蒙运送一次物资到江浙耗费的时间、人力、物力成本出奇的高,终究也是远水难解近渴,此时在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主席乌兰夫牵头下,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政府主动向中央请缨,本着“接一个,活一个,壮一个”的原则,将近3000名孤儿接到了大草原上,交给淳朴善良的牧民们收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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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些远离家乡的南方孤儿们而言,虽然背井离乡一辈子都难以见到亲人必将是童年里一段灰暗的记忆,但相比于饿死在亲人的怀里,能在异地他乡长出新的生命却也显得格外幸运。
虽然学着融入新环境,适应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饮食习惯对于他们来说很难。但接纳新的家人,是爱跨越山海,连接草原和沿海的双向奔赴。
结合历史,这其中传递出的精神内涵,是一段值得反复咀嚼的故事,而影视化的呈现,带着我们更近距离去抚摸那幅历史画卷褶皱之处留给人的思考与震撼。
人物虽小,但有大爱,留在孩童记忆中的那些伤痛与不安,或许在另一个环境里依旧会衍生出新的情绪和矛盾,但终将被人间温情一一治愈。
02
没看影片之前我就在想,这个片名虽然诗意,但总觉得逻辑上讲不通,海的尽头怎么可能是草原呢?可能是从雪山流下来的一条河,可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却绝不可能是一片草原。
看完以后懂了,因为爱的尽头是辽阔的自由,包容世间的一切......
总有人为“爱”这个字,义无反顾地做着什么,赋予它更深层的意义。
草原是那三千孤儿最终的归宿,也是他们生命的托底,像荒野里开出的小花,被在意,才能焕发生机。
毫无疑问这是一部具有浓重现实色彩的电影,影片从一对分离几十年的孪生兄妹杜思瀚与杜思珩的命运出发,凝视那个动荡年代下,掩藏在物质匮乏背后的精神困境。
特别是有关血缘亲情的艰难抉择,将一个时代的丑陋与悲哀,无助与辛酸刻画得淋漓尽致。
托娅第一次去到孤儿院实地考察时,看到那些孤苦伶仃的孩子说了一句:“怎么大多都是女孩”?
有些评论说,从悬疑片到现实片,尔导的批判精神不见了。其实批判不一定是尖锐的、愤怒的、冲突的,借着托娅的台词,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就是对那个时代重男轻女观念最温柔的暴击。
以及影片最后当杜思瀚泪眼婆娑看着杜思珩,问她有没有恨过时,其实无论是杜思珩还是观众都明白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真相是多么残酷。
“留下身体比较弱的那个”是台词里的答案,可即便没有杜思瀚冲进雨里把自己淋到生病才幸免流落到孤儿院这一茬,我们也能窥探到那些不言自明的时代印记。
归根结底,那不是灾荒之年为了生存母亲选择留下了谁,而是时代背景逼着她必须要送走谁。
所以,杜思珩这个名字是母亲的心病,也是哥哥杜思瀚的愧疚;
所以,即便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母亲临终之际依旧心心念念着被自己亲手送走的女儿;
所以,即便因为绝症只剩几个月生命的杜思瀚跋涉千里只为找到妹妹。或许,时隔多年他们心中所求早已不是能否重聚,而是圆最后一面的心安。
可能在观众眼里,这一家三口都挺自私的,其实这种理解也无可厚非,人人心中都有爱,也都有自私的一面。我们敬畏生命的伟大,也要接纳平凡的渺小。
从人性的角度看,如果母亲和哥哥身体都很好,没有老年痴呆,也没有绝症,家庭美满,儿孙满堂,或许他们就不会那般迫切地要寻亲,毕竟亲手送走的人,又要如何心安理得求一个原谅。
从取舍的角度看,如果妈妈没有亲手把杜思珩送到孤儿院门口,最后和她承诺了一句“妈妈一定会接你走”的谎言,还被小伙伴无情戳穿,或许杜思珩的心里就不会种下偏执和仇恨的种子。
她的聪慧正如她的名字,之所以选择萨仁娜并非是因为像其他孩子一样“想跟她玩”,而是一种认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回到上海的妥协。与其被别人抱走,她宁愿跟着一直待她很好的萨仁娜。
心若不在草原,再多的祥和都是假象。所以,最后杜思珩和马正元携粮出逃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她像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回想杜思珩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哭,第一次在漫天风沙中骑马追阿爸的情节,都是因为她在寻求安全感和归宿,一路走来被抛弃的记忆太过深刻,她再也不想去经历。可她有为草原家人做过什么?似乎并没有!
杜思珩可以说是整部影片中最不讨喜的角色,可是吐槽归吐槽,回头细看她的命运,似乎也能理解了。
一个背井离乡充满仇怨和执拗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去爱别人呢?一个从小丢了伞被迫流落到草原的孩子,要如何去给他人撑伞呢?
可是再渺小的人,都有值得被在意的时候。就如那木汗这个说不了清晰话的哥哥,却毫无保留地对她好,因为她曾送过他一朵花,让他觉得自己值得。
也因此,那木汗偷偷告诉阿爸,额吉对这个妹妹比对他还好,看似在告状,其实他心里很开心。在他眼里,这么好的妹妹,值得他们一家人来爱护。
说到底,每个人都生而平凡,内心都有自己的私欲,只是有些人的私心在人间大爱的渲染里,显得渺小而隐晦。
不同于杜思珩张扬而毫不掩饰的自私,额吉萨仁娜的私心是儿子到了适婚年纪却因为嗓子坏掉找不到媳妇而产生。
因此,她收养杜思珩后也有“童养媳”的想法,这样的念头在她和伊德尔躺在蒙古包希望他留下来一起照顾孩子时有所表露,在她将有特殊意义的首饰交给杜思珩时第一次被放大。
而那木汗一直以来对杜思珩的照顾也并非完全是哥哥对妹妹单纯的喜爱,面对长大后马正元和杜思珩第一次相见时眼神中的意味,他吃醋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因为私心做过任何伤害杜思珩的事情。
这一对草原母子埋在心里的念头,和他们对杜思珩发自内心的爱护相比起来,微不足道。所以才能说出,如果妹妹执意要回上海,那便由她去吧。
03
爱和宽容,才是化解世间一切仇怨的解药。
这个作品告诉人的哲思,是学会与世界和解,与他人和解,与自己和解。
如果用尖锐的批判为底色,杜思珩确实不值得被草原父母原谅,但联系到一整个时代的叹息与亏欠,唯有失去才会让留存在手里的东西变得珍贵。
或许亲情之于所有人都是如此,平时都是润物无声的家常琐碎,唯有当着面消失那一刻,才能感觉到它的弥足珍贵。
这大概就是相认那一刻,亲生哥哥杜思瀚泪眼婆,内心千帆过尽,而杜思珩却已经毫无波澜。
因为他们当时是处于不同的情绪维度上,杜思瀚沉浸在团圆的感动之中,但于杜思珩来说,从不愿相见到最终得见,杜思瀚于她而言最多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个和她有着差不多名字的远房亲戚。
如她所言,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后,这种要回归原生家庭的执念就没有了。当她决定成为那木汗的那一刻起,原生家庭对她的羁绊就已经消失了。
她也终于和上海的家庭告别,与至亲和解,不见,不念。
当百岁的萨仁娜和儿孙满堂的杜思珩面对夕阳,当她隔着时空和杜思珩已逝的亲生母亲对话:
虽然未能见面,但养育了同一个女儿,非常感激你,生下如此美丽可爱的孩子,给我机会当她额吉。
这样的结局看上去似乎是大团圆,却也不是强行的he,因为每个人最终都因为爱而和解,与自己和解,与时代和解。
内蒙古有一句谚语:爱自己的孩子是人,爱别人的孩子是神。
如果一个草原母亲收养一个孤儿,或许能够体现她的善良,但如果是一个草原养育了3000多名孤儿,那就是刻在一个民族历史文化中的精神烙印了。
时光远去,或许很多人和事都在被逐渐淡忘,但那段被赋予使命的记忆将永远镌刻于历史丰碑之上,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