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失去记忆的自由》影评观后感

《闭上眼睛》《失去记忆的自由》影评观后感

失去记忆的自由（外一篇）

中文影片名：《闭上眼睛》，2023

导演：<西>维克多·艾里斯

关键词：剧情、戏中戏、失忆



记得在2019年的欧盟影展上，我曾欣赏过这位西班牙文艺片导演维克多·艾里斯（Víctor Erice）拍摄于1983年的作品《南方》，诗意隽永，静默神秘，印象深刻。所以本届上影节发现这位导演的新作，果断第一顺位抢票。这位导演以寥寥几部电影名垂影史，积淀深厚。他的上一部影片还要追溯到1992年，而30年后的他以81岁高龄，制作了这部《闭上眼睛》，显然凝聚了他多年的思考和感悟。我以为以这样的人生节奏诞生一部电影，是令人信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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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失意的作家/导演Miguel，停留在了众多才华不上不下的人最终位置。更为不幸的是，他早年丧子，现独居海边房车&违章搭建，只有一条狗相伴，与周边社区有一点微弱的联系。这种处境远谈不上什么自由，而是无可奈何。Good old times皆已逝去。当电视台节目找到他，希望他提供一些关于他失踪的演员朋友Julian的资料，因此而接触了几位故友，也是伤心多于快乐吧。他没有胶片档案保管员Max这么没有负担和放下的状态，因为他总是被问起还在写什么，这个尴尬的问题。甚至他独自游弋于海边生活，更像是逃避，逃避一种期待。

在与故友的闲聊中，失踪的演员朋友Julian的图像也渐渐清晰。尽管表演天赋出众，却绯闻不断，生活窘迫，什么片都接，才勉强可以过活。尤其是年岁渐长，男性魅力也有所下降，这几乎是他无法接受的。当最终发现这位演员朋友还活着时，他处在一种神奇的逆行性失忆状态，几乎完全不记得过去了。这完美地解决了他无法面对的未来，我想Miguel一定领悟到了这种“消失”意味着什么。当Miguel给Julian看他们在海军服兵役时的合影时，Julian认不出照片上的自己和Miguel。当过去的自己荡然无存，就没有比较；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别人说他70岁吧；他说养老院里住的都是老人，好像他不是老人似的。确实，没有医学标准能准确地测算年龄，而老年人与年轻人的身体机能并没有想象中的差别这么大，更多的是一种社会构建，制约了老年人的行动力。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Julian得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自由。这种自由，可能是Miguel和他这位挚友的终极愿望，就像他给Julian写的剧本《告别的凝视》里，“国王”希望找到自己的女儿，因为女儿看父亲的目光与世间他人期待的目光不同，不因为父亲有多么了不起而获得女儿的爱和信任，尤其是在孩子还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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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残留在Julian头脑中的主要是手艺活，Julian现在依靠修理技能为修道院养老院打工，换来面包和住所。而修道院的禁欲主义照料着他的生活，修道院院长向演员的女儿转达“我会保证他快乐”。虽然“快乐”是无从说起的，但至少是平静和没有忧虑的。当他的女儿来看他，他显然认不出来，只把她作为一个女人对待；终于近距离接触到一个即不是修女、也不是老人的女人，他有点蠢蠢欲动，举止有些轻浮。这不是Miguel见旧情人时的那种回不去的距离感和过去时，而是现在时。可以说，这是一个人更本真的表现。

Julian与过去还有几处连接出自他失踪前主演的Miguel为其量身定制的电影《告别的凝视》，他保留着片中他去上海寻找的“国王”的女儿的照片，和象征国王的一枚国际象棋棋子。鉴于他的失忆状态，他大概率并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照片和棋子有如此强烈的情感，这也是Miguel最后想播放由Julian主演的这部未完成作品，试图唤起他对过去的记忆。我认为，Julian不太可能认出影片中的自己，但他能确认这些物品来自这部电影，或许也能理解与它们相伴的情感。

Julian的头脑中为什么唯独对这部未完成的电影有强烈的感情，似乎更像导演的一个隐喻，就是Julian也渴望这样的凝视，或者说每个人都渴望这样的凝视，当我们得到这样的凝视时，就可以像“国王”一样死而瞑目了。如果Julian能理解自己原来是有这样的渴望，会给他当前的生活增加一个维度，或者说注入一点灵魂吧。而对Miguel来说，这使他重新确认了他拍电影的意义，尽管这个意义非常私人，但值得用一场首映来隆重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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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这部未完成的胶片电影在《闭上眼睛》这部影片中所起到的“灵魂”作用，或者说电影这种文艺形式的价值（各种影评已谈过很多），我个人认为这并不是这部影片的核心。如果把失忆的Julian留存的照片和棋子换成一本书中的插页、一张戏剧海报，同样也可以写一个致敬小说、戏剧的故事。

这部影片之所以有意义不单单是致敬电影史这么简单，作者电影作为严肃表达的一种方式，显然它表达的内容才是关键；这位蛰伏30年的导演，他对人生的思考才是这部影片的内核。比如，如何面对不堪的生活与周遭，顾虑颇多的Miguel与卸下重负的Julian的对比，生活的束缚感和对自由的渴望等等。

又比如当一个人失去对过去的记忆，他还是什么？我会由此联想到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影片中有一个动人的镜头是Julian和Miguel一起悬在半空、粉刷养老院的外墙。生活并不时时刻刻需要依靠回忆才能继续，还有日常的routine，还有音乐，还有当下即时的情感反应。就是说我们还可以和我们爱的人一起收拾收拾、看看新闻、聊聊天、唱唱歌，他/她的人格和常识没有丢失。甚至也可能会有认出你的一瞬，虽然持续的时间极其短暂。但不管怎样，总可以找到一种连接，创造新的经验，从而使我们成为更完整的人。